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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手时挽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据说结婚当天,新人都有异于常人的气场。但是在当时,旁边的新郎存在感很弱,满场人的目光都被卢姗吸引去——她很美,像吐纳了百年日月光华的玉。她没有扭腰摆臀的谄媚动作,甚至内心懈怠,疏于应付,但面色平和、姿态温婉,撑足了嫁入豪门的新娘架子。只有陈一天,只有陈一天看到了她内心的懈怠。李健林一行被迫停下来,这对新人占据了大厅中央,周围来往的,都是告别的宾朋。有人要合影,三人五人的,七八个人的,把新人当作人rou背影,卢姗保持着三分倦怠七分礼貌,一一应付。陈一天身后,有人先发出一声赞叹:“这新娘不错啊!”来自卢姗离职后来的一个设计员。紧接着就有人发现:“那不是卢经理嘛!”“噢呦!我cao!”“这么巧……”有人意识到什么,绝大多数人都沉默下去,两个新来的走在后面,绕着大厅走向转门,头像指南针一样,始终对着人群中的卢姗。李健林全程没什么异样,没作任何停留,径直走向停车场。一行人各自上了车,陈一天正欲上李健林的车,听到陌生的女声喊他:“陈先生!”穿制服短裙、黑色中跟鞋,低低地挽了发髻、别了蝴蝶结的服务员追上来。她递给陈一天一块糖——徐福记牛轧糖,婚礼常用糖,没什么特殊的。陈一天接了。服务员说:“新娘让我给您的。”陈一天转身上车,打开车门的一瞬,服务员又说:“她让我跟您说谢谢。”※※※※※※※沈阳的秋天,会有一段“盛放期”。天空极致清澈,大地无比坦荡。市场上突然摆满了应季水果,都是应该应份的收获。一切都恰逢其时,青苞米最便宜,因为他们来自大地,而不是大棚。不管前两个季节你经历了什么,这个时期,你仰头望天,都会觉得天地万物浑然一体,你本就应该如此,不必矫饰。接下来的某一天,你走下楼、走上街,发现落了满地的树叶,而就在前一天,它们还好好地长在树上,绿意盎然。“盛放期”结束,会下两场雨,沈阳就此蜷缩起来。陈一天出院的同时,陈母登上飞往南半球的飞机,陈一天“偶遇”卢姗结婚后,海鹰机械的工作复杂起来。李健林践诺不若使命,不知从哪挖来个设计师,与陈一天共事。此人嘴上功夫最是了得,一个简单的设计,他会扯上国际机械学会本期会刊上发表的某篇学术论文,提炼两个单词,生发开去,说我们就用Automaticassemblyline的理念来设计。而干起活来又是个废柴。设计软件的快捷键都找不到,每个cao作都是从菜单栏上发起的。底下几个设计员不知所云又各怀心思,看“新师傅”跟李健林走得近,就有积极贴脸主动站队的;看“新师傅”瑞典、欧洲的东拉西扯,也有开了眼瞧不上眼下土鳖活的;剩下一个半个踏实孩子,顶了两天黑眼圈,活没熬出来,身体先叫停了,不是发烧就是耳鸣。学校里,各种招聘会、宣讲会多了起来,陈一天很少住宿舍,听大炮说,确实有用人单位躲过看门大妈进了寝室,游说毕业生与之签约。大炮说单位还不错,可能是真的招不到人,或者真的想招优秀的人。一场秋雨一场凉。陈一天只穿一件藏蓝色夹克外套,从里到外打着冷颤,走进小区。楼洞里站着个男人,身材清瘦,面目模糊。这小区都是十几二十年的老住户,这人陈一天不认识,他爬了几级台阶,被那个男人叫住了。陈一天把他请进屋。这男人充其量身高一米七五,因为瘦加上微微驼背,更显得矮。他手上只拿着一个无纺布袋子,蓝色的,上面印着“巨人教育”字样,小升初培训,省实验、育才退休返聘师资,小班授课,一对一订制课程之类。袋子里只装了很少的东西,他把袋子上口整体打了个结,进了门,随手把袋子搁到鞋柜旁的地上。陈一天跟陈奶奶介绍,说这是于乔住院时,隔壁床小姑娘的父亲。语毕,陈奶奶终于认出了他。那小女孩和于乔年龄相仿,住院期间一直是爸爸照顾,于乔跟奶奶说过,她mama、弟弟和奶奶只来过一次。虽然在同一个病房,可小女孩的症状和于乔不一样,她会发烧,于乔不会。那位父亲说明来意。他听说于乔的病治好了,就想着来看看。因为女儿出院后念叨于乔好几次。奶奶把人让进她房间,陈一天倒了茶。双方都没什么客套话,那男人双手交握,放在两腿之间,就那样默默地坐着。奶奶轻声问:“那你闺女,她……”不用她问,男人也会说。“出院后试了几种偏方,怎么都不行,最后不到半年……”“我女儿就是那样,再难受也不哭不闹。她走以后,我儿子跟我说,jiejie走的前一天晚上,送给他一件礼物。”“我们都不知道。”“我女儿说:jiejie可能活不长了,我实在没有什么留给你。”“她送给弟弟一套三角尺。她生病前用过的,上面还沾着油笔印……”男人双手交握抬起,放在鼻翼两侧,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嗡声嗡气地说:“她活着的时候,真的什么都没有。我们给她的太少了……”奶奶连连抹眼泪,连连叹气,陈一天心里也不好受。良久,男人深吸口气,接着说道:“我听说你家的孩子治好了,我就想,无论如何,我也要来看看。当时你们转院,我们出院,你meimei给她留了地址。”确实有这件事。当时于乔留了地址、电话,对方送她一件礼物。陈一天记起来了。于乔没走远,她被奶奶派出去,给邻居送吃的,很快就回来了。她一进门,就被陈一天拉到角落里,说家里来了不寻常的客人,是怎样的情况。于乔当然记得。她记得那个女孩,记得她被抢救的夜晚,记得她被骄纵的弟弟,记得那个视孙女如瘟神一样的奶奶,也记得她送自己的礼物,记得那个仓皇无措的爸爸。那是1999年,现在是2001年。而现在,那个女孩的爸爸站在于乔面前。于乔有种感觉,不是女儿去世了,而是爸爸被遗弃在世间。在奶奶的房间里,失去女儿的爸爸先是拉过一把凳子,放在身边,于乔乖乖地坐过去。他低声念叨:“两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