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光

    天边一片橙红，台风前罕见的晚霞，绚烂如火。

    霞光洒在图纸上，线条染了金。林初放下笔，走到窗户旁边，用手机拍了几张照片。

    朋友圈已经被晚霞刷屏，她划拉几下，没发出去。

    光影持续了二十几分钟，她用相机录下光线明暗变幻的过程，收拾好画具走出工作室，天空被深沉的暗云笼罩。

    赵丽萱的电话第三次打进来，问她到哪里了。

    林初抬头看工作室亮起的灯牌，随口撒了个谎：“快了，已经到龙华街。”

    赵丽萱工作忙，没时间下厨，今天难得做了林初最喜欢的炸醋rou。

    林初已经馋了好久。

    *

    巷子的灯被小孩拿石头打坏了，伸手不见五指。空气中弥漫着饭菜的香味，楼上人家的小孩哇哇地哭。

    风从巷头窜过来，呼呼呼，有点山雨欲来的逼迫感。

    小巷的路面凹凸不平，常有积水，林初走得很慢。

    瞿衍从便利店走出来，急促地叫了她一声。

    “姐！”

    林初停下脚步，打开手机的电筒，瞿衍的手机也亮起来，两束光刺破黑暗，在空中交叉。

    瞿衍怕黑。

    离开巷子后，林初没有急着关灯。老旧单元楼的感应灯经常坏，要么不亮，要么闪得鬼片似的。

    林初怕他踏错台阶，手垂下来，光束晕出一片白。

    瞿衍关了手电，跟随她的脚步。

    左，右。

    左，右。

    有她在身边，再黑的路都不用担心。

    赵丽萱有一段时间没看到瞿衍了，侧头打量他，问：“小衍，你是不是又长高了？”

    大约是近来经常打篮球的缘故，瞿衍的个子又窜了两厘米，把林初羡慕坏了。

    赵丽萱166的身高，苗条纤瘦，林渭明178，夫妻俩都不算矮。到了林初，不知道怎么就缩水了，才159。

    林初不想搭话，把包放在沙发上，摸着肚皮：“饭做好了吗？我快饿死了。”

    “早就好了，是你不早点回来。”

    赵丽萱边盛饭，边数落女儿：“老是不按时吃饭，又爱吃那些垃圾食品，难怪长不高。学学小衍吧，饮食健康，经常运动，这样才能长个。”

    话题终究还是离不开身高。

    林初粉嫩的唇嘟起来：“得了吧，我都25了，就算一天运动24个小时，也不可能长高。”

    瞿衍手伸过去，修长的手指插进她发间，揉她后脑勺：“没关系，这样刚刚好。”

    林初眼里含了点笑，刚要高兴，瞿衍又笑着补充：“——刚刚好给我当拐杖。”

    林初气得龇牙，脚抬起来踢过去，正中他的小腿骨。

    男孩嘶了声，眉头皱起来。林初又朝他挥了挥拳头。

    瞿衍弯腰揉小腿骨，转头跟赵丽萱告状：“干妈，jiejie打我。”

    男孩骨骼硬，林初又使了点力，感觉这一下像是踢到了铁板，脚趾头都痛麻了。

    反观他，嬉皮笑脸，软着声撒娇，哪里像是吃痛的样子？

    偏偏又是她先动手的，林初自知理亏，哼了声。

    不想理他。

    吃完饭，赵丽萱坐沙发上接电话，林初去厨房洗碗，瞿衍讨好地跟过去。

    “姐，我帮你吧。”

    林初没真生气，脸色早就缓过来了，就想晾他一会儿。

    前段时间，他准备六级考试，两人已经半个多月没见，好不容易见面，林初没想和他吵架。

    林初问他：“考得怎么样？”

    “成绩还没出来。”瞿衍接过她洗好的盘子，放在水龙头下晃着圈过水，“不过，应该会过吧。”

    语气谦虚了，他心里想的是一定能过。

    英语是他的强项，四级完全没准备，一把就过，六级的题目对他来说并没难多少。

    大剧院那边在排赵丽萱的新剧本，电话是剧团打过来的，让她过去“指导指导”。

    赵丽萱换了衣服和鞋子，临走前转身，手扶着门框，问：“楚楚，你舅妈说的那个男生，你觉得怎么样？”

    楚楚是林初的小名。

    林初没想起来：“……什么男生？”

    “你舅妈娘家那边的亲戚啊，开摄影工作室那个！”

    林初鼻子哼了声，气笑了：“您叫我回来吃饭，是为了说这事？”

    可不是嘛。

    要不是看到陶艾送来的那箱山野梨，她差点忘了这事。

    陶艾似乎挺热心这桩婚事，早上又亲自来跟她说，赵丽萱不好意思拒绝，正好也挺久没见到女儿了，就叫林初回来。

    瞿衍住在学校。

    芙蓉园位于市中心，到荃州大学的公交挺多，时间还早，林初问要不要送他回学校。

    瞿衍懒懒靠在副驾驶座上，街边是流光溢彩的灯，光线落在他脸上，右耳垂挂了枚耳钉，闪着碎光。

    他没回答。

    林初拍他脑袋，又问了一遍。

    瞿衍摆摆手：“送我去世贸吧，和朋友约了唱歌。”

    路上，瞿衍几次看向林初，林初留心路况，没察觉。瞿衍忍不住了，问：“姐，你是不是要去相亲？”

    林初盯着前车的尾灯，唇线抿着。

    上周她不小心追了别人的尾，前天才把车从4S店开回来，这两天开车都是龟速。

    瞿衍不知道她有没有在听，侧着身，音量也提高了几分：“舅妈给你介绍对象了？”

    十字路口，前车停下，林初缓缓踩下刹车，匀出气“嗯”了声。

    她还没想好要不要去，但赵丽萱好像挺希望她去。

    赵丽萱很开明，不干涉她的感情生活，也不会像别的母亲一样催婚。她曾说过，婚姻不是人生的必需品，只要过得幸福，也不一定非得结婚。

    这次难得赵丽萱也表现出热情，林初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

    ——难道是那男生特别优秀？

    世贸那家“欢唱”设备新，音响效果好，许妮娜每次都约这边。

    许妮娜穿着黑色小短裙，妆很浓，睫毛卷得又长又翘。瞿衍还没到，她也不想呆里面，背靠门口的大石柱，百无聊赖地抽烟。

    看到瞿衍从车上下来，她掐了烟跑过来，脸上笑容快化了。

    林初都看得出许妮娜喜欢瞿衍，不信瞿衍看不出来。

    有一次，林初旁敲侧击，问他和许妮娜什么关系，瞿衍垂眸盯着手指，说他们只是朋友。

    林初不怎么信。

    许妮娜弯着身子，笑眯眯和林初打招呼。她们去同一个健身房，经常会碰到，还算熟。

    林初说她好像瘦了，许妮娜掐着腰，满眼的笑。

    “真的吗？真的吗？”女孩轻快地转了个圈，“jiejie真的觉得我瘦了？”

    女孩子最喜欢听人家说她瘦了。

    林初情商高：“嗯，不但瘦了，还变漂亮了。”

    许妮娜咧着嘴，脚步踩着云朵似的，走路都飘了。她揪着瞿衍的胳膊，林初看他跟个木偶似的，被许妮娜拽着往前走。

    林初回到家才想起来给瞿衍发短信，让他早点回学校，别喝酒。

    瞿衍晚上兴致不高，也没怎么喝，看到林初的短信，他嘴角勾起来。

    他抬了下手：“服务员，给我开一瓶威士忌。”

    许妮娜正在剥开心果，手一顿，抬头看他杯子里的啤酒：“你疯啦？混酒很容易醉的！”

    醉了好啊，醉了做什么事都有借口。

    *

    林初久违地泡了个澡，泡得有点久，水都凉了，指腹微皱。她擦干身子，细细抹身体乳，弄好后套上睡裙，躺在床上刷手机。

    不过五分钟，她就迷迷糊糊睡过去。

    半夜，瞿衍的电话打进来：“姐，给我开门。”

    林初就是怕瞿衍错过门禁，才发短信提醒他早点回去，结果他还是玩到半夜。

    林初趿着拖鞋，脚步啪嗒啪嗒，身上的黑色绸缎睡裙贴着肌肤，rufang轻晃。

    她刚睡醒，脑袋蒙了层雾，忘记要穿内衣了。

    ——微博@书适婆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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