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
暑期气温燥热，太阳火辣辣地照在大地上，奶茶店的屋檐切开了阳光，屋檐外澄黄的日光烤着混水泥路面，十分焦灼。 奶茶店里开着空调，一面透明的玻璃把室外毒辣的阳光隔绝开。段嘉许高挑的身材弯腰擦着桌子，收拾上一位客人留下的餐具。 高考放假后段嘉许找了份奶茶店的工作，离家近，工作环境也好。 段嘉许今天洗餐具的速度比平时慢了不少，段嘉许抬头看了一眼卡通时钟，十一点十四，还差十六分钟高考成绩公布。段嘉许表面上和平时一样带着职业的微笑，安静又细致。但从早上八点半上班到现在，他已经看了墙上的时钟超过5次。 “要一杯水蜜桃乌龙和一杯啵啵奶茶。少冰少糖。”新来的客人说道。 “好的，您稍等。” 等段嘉许做完两杯奶茶后，墙上的时钟显示已经过十一点半。段嘉许匆匆来到店里的电脑前，打开网址，输入自己的准考生号和密码，点入鼠标确定。 总分613，段嘉许紧握住鼠标的手松了松，这几天被焦躁感填满的脑子终于放松了下来。有一种陌生情绪使得他眼睛冒出了泪花。段嘉许擦了擦眼角，关掉网页，进去员工卫生间洗了把脸，恢复了精神。段嘉许给母亲打了通电话报分数。然后扬起一张笑脸回去工作。 奶茶店的店长是一个自来熟的大jiejie，姓陈，刚刚段嘉许用的就是她的笔记本。陈姐知道段嘉许今天出成绩，特地借给他用的。本来她是想给段嘉许放一天假的，可段嘉许说不用。 “看起来挺高兴的，段嘉许，考了几分。”陈姐一边收银一边问道。 “613分，许姐。” 段嘉许表面上平静的回答着，故作轻松，但轻快的语气里是掩盖不住的喜悦。 “好小子，过重本线了。不错不错。” 陈姐喜笑颜开，真心替段嘉许这小孩开心。陈姐之前对段嘉许做过点背景调查，知道段嘉许家里的情况不好，这下总算熬出头了。 “今天我准你提前2个小时放假，不扣工资。你早点回家陪你mama买点好菜。”许姐说。 段嘉许感觉到心里一阵暖流涌过，开口说道：“谢谢你，陈姐。” 接下来段嘉许工作得十分积极，店里买奶茶的客人大多数是小年轻，不少冲着段嘉许的颜值来的。陈姐用微信朋友圈宣传她们的奶茶店，其中就录了一段段嘉许摇奶茶的视频。配上音乐和剪辑，挺像那回事的。 这一下午段嘉许的笑容电力十足，十分撩人。客人们听到许姐说段嘉许高考考了613分更是露出了迷弟迷妹的眼神。 陈姐乐呵呵的给客人加微信群，让客人领优惠卷，想着招段嘉许可太对了。那标准的白衣少年模样就能给她揽客，打出名头。 四点钟到，段嘉许摘下围裙，和陈姐打了招呼，骑着自行车回家。 下坡的时候段嘉许没踩刹车，享受下坡车轮转动的速度感。下午四点钟后外面的风还是热，但损耗不了段嘉许的好心情。 高中三年的忍耐和苦读，没有白费。这个分数够上南芜大学了。 回到家时段嘉许身上出了汗，冲了个凉出来，陪着许若淑去菜市场买菜。段嘉许握着许若淑的手，mama的手掌很硬，全是茧子。 许若淑笑着和菜市场的人打招呼说好消息，脸上的皱纹比前几年多了不少。 段嘉许不喜欢这样张扬，但是mama高兴，这就够了。段嘉许手上拿着的包装袋越来越多，他无奈地笑着，对着许若淑说：“妈，够了，这样都能煮三顿了。” “嘉许，今晚你喜欢吃什么，mama都做。” 许若淑最后多买了几瓶段嘉许以前喜欢的饮料回家，一母一子提着一大袋东西手都勒出红痕了。 出市场的时候，他们撞见了姜颖的mama。 段嘉许和许若淑热切讨论怎么做海鳗的声音停了下来。 姜颖mama推着一车梨，在市场口摆摊，看见段嘉许母子，她脸色冷了一点，当做没看见他们继续卖梨子。 许若淑站在原地，从中午知道段嘉许成绩时就下不来的嘴角此时紧闭了，她为难的看了一眼段嘉许，说道：“许许，你现在这里等着，mama去买点水果。” 段嘉许还没来得及回话，许若淑就挤进挑梨子人群里面。 段嘉许盯着水果车那边，等许若淑回来。 姜颖突然在水果摊的人群里面冒出来，她穿着简单的粉色衬衣，扎着丸子头，十分干练地在卖东西。 段嘉许看着姜颖mama对姜颖呼来喝去，脸色也很差。心里隐约知道姜颖的成绩可能不太好。 摆摊中有一个认识许若淑的老婆婆，隔空叫喝了一声：“许mama，你家嘉许高考考了几分啊？” 菜市场人多吵闹，许若淑大声的回复道：“613分。” “嘉许这孩子争气，这下老段的心也能安了。”老婆婆说道。 说着无心，听着有意。 姜颖mama冷着一张脸，夺过许若淑手中的袋子，放到称重器上，再添了几个梨上去，她说：“二十块三，给二十，不用找了。” 许若淑递给姜颖钱，姜颖默默的把钱收下，然后把打好结的包装递给她。 小姑娘长得清秀，就是脸上木木的，没什么表情。许若淑想起她以前好像和段嘉许同班，成绩和段嘉许差不多。 “你家姜颖考了几分啊？” 许若淑隔壁的一个女人问出了许若淑心里的话。 姜颖mama停了一会，回答道：“她不是读书料，五百出头。” “也很好，是个本科，将来能当个老师。”女人说道。 许若淑说不上心底里什么心情，走出人群走到儿子身边。她走了好一段路才说：“姜颖考了五百多分。读的学校学费会贵些。” 段嘉许手上提着几大袋东西，很沉。他脑子里闪过刚刚姜颖听到他成绩看向他的眼神。她那是在高兴吗？ “妈，你别担心了，我们该赔多少就赔多少。”段嘉许安慰着许若淑。 好在段嘉许的高考成绩实在是太令人高兴了，许若淑很快就放下那些烦恼，给段嘉许做一顿大餐。 许若淑不让段嘉许帮忙，段嘉许也空下时间和要好的朋友说成绩，还有一些陌生学弟学妹的祝福。段嘉许一个个感谢的回复。 所有人都回复完了，段嘉许看着手机的界面，手划到熟悉的猫猫头像上。姜颖没有发消息给他。 他和她的消息界面还停留在姜颖鼓励他，祝他高考加油好运。她还发了一串复制的高考加油励志长文字颜表情。 他回复了【祝你高考加油好运。】 这个暑假姜颖没有主动联系他，他忙着打工也没有想起她。今天在菜市场门口看到姜颖，她比高考前晒黑了一点，段嘉许记得姜颖是很难晒黑的，天生白。高中军训的时候，大家都晒黑了一个度，姜颖脸红了几天后，皮肤又白了回去。 姜颖大概是放假和祁韫轩那伙人玩疯了吧。在姜mama面前她倒是装得很乖，她mama一定不知道姜颖和一群抽烟、喝酒、打架、进会所的人玩在一块。 段嘉许想着退出了聊天界面，玩起了最近上架的一款游戏。 打赢了一场游戏之后，临时组队的队友还邀了他下一场，段嘉许没心思打游戏，按了拒绝。 段嘉许久违的打开了电视，电视上正播放着一部外国老电影。女主角的眼睛很亮，是一双像猫一样神秘狡猾的眼睛。她深色的发梢烫了一点卷，带着一顶百合花头饰帽，穿着一件嫩黄的布绒修身西装，阳光明媚。她手提包口袋里面藏着一把小口径手枪，顶着一张柔弱天真的脸游走在几个不同男人中间，窃取情报。 这是一部谍战爱情片，剧情惊险十足，高潮迭起。段嘉许不自觉看入了神。 追车戏和枪战戏里面女主角被男主屡屡相救，她仰头看着保护她，拥抱她那位英俊潇洒的男主角，像是动情了。 女主角的真实身份被一封密信揭穿，摄影机对准了女主角美丽精致，如天使一样的面孔。 男主角的声音从画外传来：“弗洛菈，你有没有对我说过一句真话？” 弗洛菈那双透亮猫眼承着晶莹的泪珠，久久没落下。她温柔的声音破碎的喊着男主角的名字保罗，那不是回复，是求饶。 保罗心软将她的手松开，背过身去对着她吸烟，这时画面里出现弗洛菈的手提包，正放在男主角的大衣旁边。 弗洛菈偷偷拿起那把枪，音乐变得激烈，弗洛菈看着那把枪，眼神纠结万分，又把枪放了回去。 弗洛菈走到了保罗身边，对着他说她的悲惨身世，说世界环境混战，她作为一个女人的不得已。 保罗被她的故事打动，流露出不忍心疼的神色，转身要安慰她。可他却瞪大了双眼，口吐血液，倒了下去。 仰视的镜头看着弗洛菈的全身，弗洛菈拿着一把刀，刀上淌着血。她说道：“刚刚我对您说的话都是真的，先生。” 弗洛菈在柜子里面找到了她特用手枪的子弹，重新放回枪里面，下了楼，消失在茫茫人群中。 远处有一个炸弹炸飞了建筑物，浓烟四起。 影片完。 段嘉许上网找这部片的影评。都说这剧本是三流的剧本，二流的导演，一流的演员。弗洛菈演员的演技太好了，演出了影片的双面性，神秘又无情的弗洛菈又像是有情寡情。 可惜天妒英才，弗洛菈演员本人是一个十足的恋爱脑，在事业的巅峰期结婚，之后片约大减。 弗洛菈的演员因为难产死了，老公被爆出婚内出轨，享年不过27岁。 老照片里弗洛菈静静地坐着，她正视着前方，仿佛在诉说着什么。段嘉许心里产生了一种怜惜之情，给为弗洛菈惋惜的回复点了一个赞。 过了一会儿，许若淑出来，喊着他摆盘吃饭。段嘉许按下心中的怅然，去端菜放到桌上。 桌上都是他喜欢的菜色，许若淑一边吃，一边和段嘉许说要去和乡下的爷爷报喜，段嘉许就静静的在桌上听着许若淑的唠叨，蒙蔽在心头的黑雾散去了一些，他的未来好像透进来的光。 吃完饭后，是段嘉许刷的碗，本来许若淑要刷，是段嘉许抢过来刷的。 许若淑欣慰的看着段嘉许刷碗的样子，在心里感慨孩子终于长大了。 夜晚，段嘉许一个人呆在房间里面，他拿起好久不玩的掌上游戏机玩，太久没有玩了，他的手感很生疏。段嘉许靠坐在床上，看到床边的日历，他拿了过来，日历上有一个日期他画着圈圈，每一个月的30号，是要给姜颖赔偿金的日子。 过几天就到30号了，以前都是段嘉许拿钱到学校给姜颖的。现在这钱要怎么给她？ 段嘉许打开了姜颖的微信。 【姜颖，在吗？】 【过几天就到30号了，以后钱我从网上转给你？】 姜颖没有回复他。段嘉许想她大概是手机不在身边。 等到那一晚段嘉许都睡过去了，手机震动震醒了他。段嘉许昏昏沉沉地拿起手机，是姜颖的回复。 段嘉许打开手机，看到姜颖发过来了几条信息。 【30号我们碰个面，我还没有办银行卡】 【我mama说打到银行卡里面，不要发在手机里。】 【嘉许，恭喜你考到好成绩，我真替你高兴。】 【晚安】 段嘉许看着这几条消息，安心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