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英/莱奥]秃鹰的迷宫-雷雨(系列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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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奥/原作背景/小甜饼/“无机质的星”系列】 秃鹰的迷宫 -雷雨 奥贝斯坦是在第一声雷响时清醒的。这里没有遥控器,义眼那经常出问题的自动休眠模式按睡眠状况执行还不足一小时,却无法即时唤醒,需要一些调试动作才能找回被隔断的视觉神经。他抬起眼睑在没有边际的黑暗中反复几遍,正巧第二道闪电轰然而至,在感光电脑接通大脑的瞬间划破屋里仅靠夜灯维持的平衡,没有边际的白色泛着青灰的边缘,滞后了一秒钟,才变得清晰。 再智能的机械也有不方便的时候。大脑总是比视觉早一步明白状况,那么视觉习以为常地沦为辅助的次席,在他思考结束后再解答,第二遍告诉他,这是帝国宰相简朴到堪称简陋的官舍。 而宰相大人只是动了动肩头,没有受到打扰的迹象。 这并非是初春的惊雷,但依旧来得没有征兆。它带着一阵急雨铺天盖地,却没有让雨声保持相同的节奏,令人刚有所适应一种噪音时,又得经历另一。奥丁的雨确实会如此,接连三五日的异常,天气预报正确率不稳定,如果坚持按照经验来推断,结果就是在没有准备车辆代步时,军容不整像个落水的兽禽。 类似有些人的脾气。不知这雨还要下多久,奥贝斯坦望着第三道电闪雷鸣,想起这周后半本是连绵阴雨后初晴,刚给计划周末外出的人们一点希望,又被收了回去。 原定明天的休假要彻底泡汤了。他转过来看看向着墙壁安睡的背影,轻缓地坐起身来。 他是在离开元帅府正要钻进地上车回私邸的时候被卫兵叫住的,元帅阁下召见,关于刚才讨论的事项尚有不明之处。这类似于一个心照不宣的暗号,但通常出现在一个正常工作日结束时,而非出现在一段不大愉快的谈话后。 罗严克拉姆元帅希望能与他一同离开元帅府前往官舍的暗号,最单纯直接的邀请。 于是事情就发展到现在这个位置。不过当时还没有雷雨的预报,他们只是在第二天的休假活动前增加了一个环节;尽管公事上的不愉快给第二天打上岌岌可危的问号,但奥贝斯坦还是接受了,因为这种暗号通常也包含着补救的态度。 不过从事实上来看,这段夜间活动的过程来得如同眼前的天候般没有道理可循,并不能算作某种意义上的和解。 “为避免被阁下斥责成不告而别,还是先告知一声,”总参谋长的工作信条中其实包括“从不进行非必要的请示流程”,遇上需要避免责任不明的事项,他选择简洁通报,而非等待上级答复,“下官打算回官舍去处理些事务。” 他能够判断身边人的实际状态,不论对方是否希望被他直接看穿。 “我觉得有点冷。” 裹着层轻薄被单的莱因哈特带着nongnong鼻音喃喃道。 “您脚边还有床被子。”奥贝斯坦不想进一步分析为何适宜季节的被子不在合适的位置上,他只看到随着他的解说,那个青年越发蜷缩成一团,肩膀发抖,但不愿有大的动作。 他的确得走了。坎普上将在报告中不知是轻率还是心情复杂地得出“我军有利”的结论,直接让罗严克拉姆元帅下决心派遣超过两万艘后援舰队,二位一级上将一齐出动,给统帅本部的案头上多出成堆的公务;可就在这种情况下元帅的不平怒火未熄,不仅对于放弃次日假期继续工作的申请不闻不问,还进一步占用晚间时段深入表达不满情绪,折腾过夜半才歇。 不过奥贝斯坦在告知离去意向后并未直接下床更换衣物,他凝视着一边宣称寒冷一边懒于行动的莱因哈特,不得不认识到,忧虑正在扩大蔓延,限制了他的动作。 也许是不规则的密雨阻碍感官指令传导的缘故。他沉默着,与人僵持于一条薄被的两端,冷暖自知,却不能通。 “……是需要我让元帅府给你那边致电吗?”先忍不住开口嘲弄眼下状况的是莱因哈特,毕竟总参谋长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不走不可能,没有决然而去肯定还有想说教的念头,“还是要备车?” “官舍已经习惯了随时到达,无需准备。”尽管提前告知官舍方面今晚他回私宅,但现在过去也不至于被反锁在外面;奥贝斯坦没有回应有关车辆的问题,长官给他的司机提前放假了,这个时间动用元帅的地上车,的确有些扎眼。有个别提督已经意识到他在元帅的专属车辆上存在公私不分的嫌疑,他没有直接澄清强化这一记忆,而是等待此事在旁人心中渐渐消抹。 说到底,今晚应邀来此,是个经不起深思熟虑的错误。他动了动腿脚,丝滑的织物似乎带了风,吹到另一头去,惹得年轻人缩得更紧,动静夸张,在不大的官舍床铺上像个刻意求人忽略或是注意的绒球。 “我是真的觉得有点冷。”那颗揉乱了金色毛发的脑袋,从身体的缝隙里挤出句话来为自己辩解。 奥贝斯坦没有应声,将被子拉过来,盖在年轻人肩头——这显然是意味着告别了,憋着一肚子意见的元帅阁下被电流击中似的翻过身来,面对着他蜷缩,不用语言强调一次而是靠实际行动。 甚至搁了手臂在他大腿上,不再矫饰真正的目的。 真是剧烈的反对意见,莱因哈特在抵挡寒冷侵扰时还能如此矫健迅速,带动了颈间银色吊坠一起飞过来,落在枕头上闪着雷电镀过的光。 那坠子仿佛能通了惊雷一般。他明白,又是有关秃鹰之城的不安因子,尚未从失落的金发青年心中根除。 “您无需担忧对胥夫特技术上将的后续处理。” 奥贝斯坦先从早前的争执中退了一步,说完抬手,抚摸着那头柔软卷曲的细发,又补充道:“下官会为他准备好的。” 仅仅是胥夫特这触及罗严克拉姆元帅心中禁域的不肖之徒吗?还有很多,被元帅归为“肮脏棋子”的备选品,退一步,需要精简后再留。 “以及科技总监部的重组,请相信下官的执行能力。” 那双躲在被子里的眼睛跑出来了,仰面盯着他,冰冷地燃烧起愤愤的语气:“然后你想抓出多少挂名‘胥夫特派’的虫豸来?名单可否先交给我过目呢总参谋长阁下?” 倒不是莱因哈特真想逐一研究那些可能出现的名字,只是总参谋长的行动模式开始渐渐显露一种颇具危险性的先兆,可比无缘无故的暴风疾雨要吓人多了。 奥贝斯坦颔首以答,是让对方知道,自己的办事手段会一直在可控范围内,不会有离题甚远的自由发挥。 就像他如今还好好地留在这里,被那坚强的后脑顶着手心。 这便是他们俩之间那一点信任,相通在近前。 坎普的报告还是“我军有利”,他们就已经开始规划战后拔草的牵连名单了,不知在前线奋战的将士得知此事,会不会对他们信仰的罗严克拉姆元帅感到失望呢?不过战事胶着已至此,脱离了元帅容忍的界限,也是他们今天在元帅府产生分歧的重要原因。 如果在这个时候坎普得到米达麦亚和罗严塔尔出战的消息再决定以秃鹰之城要塞进行冲撞的话……他真的还有最佳时机,去壮烈地完成取缔伊谢尔伦的任务吗? 他们此刻论及战后,不过是挽救彼此空虚浮动等待结果的情绪罢了,和半年前还坐在那个要塞里时差不多——那时的胜算,尚在他们的掌握中,不同如今。 到底对手不同。 杨威利。奥贝斯坦刚保证过一切,就想跳出限制来对付那个敌军中最大的祸患了。这个男人,现在还只是个幸运眷顾的英雄,但只要更进一步,便容易成为令莱因哈特执着战场的梦魇,恐将引发内外震动。 不过首先,莱因哈特需要跟着他,走出秃鹰环绕的迷宫。 “一些历史学家将鲁道夫大帝的怒号比作雷鸣……” 他没有迎上对方的视线,转向窗外,换了个话题,低沉的声音像是打算编织一首催眠乐曲,手也顺势拍在年轻元帅的后背,轻柔得背离他的个性。 “看上去强大而震撼,但事实上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他没有从莱因哈特身上感觉到冷,而是温暖甚至热烫,那紧张的肌rou中蕴藏的气劲,有种与外形不相称的勇武,“任其行事,就是种能量上的浪费。” 这是主语不明的话,鲁道夫或是雷鸣,或者二者皆非。他刺激到青年体内那蛰伏的兽性,没能继续后话,先被抓住了手。 “你是在讽刺我吗?” 讽刺这一次“要塞对要塞”的战斗,也可能是讽刺下班后强行留他“休假”的行为。俊美的面庞带笑,等着他选择正确和错误的答案。 “如果您这么认为的话,下官或可进言,”不用视觉,奥贝斯坦也知道,这副躯体会逐渐产生什么样的变化,“当下没有必要消耗那么多精力在这种夜间活动上。” “那什么时候是有必要的?”对方不会直接采纳他的进言,而是反问,征求一个他的许可,“没仗可打的时候?” 你会让宇宙歇下来吗?他突然想问莱因哈特,于是回过神看去,那一贯藏不住野心的眼睛。 战争的脚步,会有停息的那一刻吗? “奥贝斯坦,低下头来。”他的主君以肘撑起上身,依然仰面望着他,命令他服从。 他低下头。细长的手指向他伸过来,不是为了触摸面颊嘴唇耳廓一类的地方,只是向着他的眼睛,他的义眼,伸过来,很快就摸到了他的眼眶…… “你不眨眼吗?” 那指尖停在他的眼角,在上下眼睑来回摩挲。 再没有其他了,他所期待的,并没有发生。 莱因哈特问过也学过,亲自取下过他的义眼,不止一次。对年轻人来说那可能是一个象征着征服梦想的仪式,来自混杂正面与负面情感于一体的那个时刻,他第一次在年轻元帅的面前摘下义眼的那个时刻。 不过现在对方没有贸然动手,而是仰面望着他人造的眼睛,依旧来回摩挲。 “你知道那时候,”莱因哈特略作停顿,等到了另一个雷声,“打雷了。” 不是奥丁上空的雷电,是一种隐秘的比喻与渴望。 “你在这里,”他拉着奥贝斯坦的手放在自己身前,从肩头到心口,直到听见又一声响,“那才是,雷鸣。” 这般告白他跟他说过,一次或者两次,也可能是无数次,每当他安静下来望着那双义眼时,他就在说同样无声的话语,只不过这是第一次,他能在雷电中说尽讲不透的心情。 他影响了他,从最初的时候,左右了他的思维与观念,从最初的时候,剖开了他怯于面对的自我,从最初的时候。 他抓住了他,抓住了迷失的他,抓住了他的桨与帆,抓住了他所有的碎片拼合在一起。 所以他要抓住他的手,贴在胸膛上,一时间越过了吊坠,贴在离他的雷动声最近的位置。 他的心。 一时间。如出水游鱼般流畅优雅,莱因哈特支起身体靠过来,彼此紧贴着温暖的来源,再不会有隔阂般,更不会有寒意。 “说实话,今天说完我就后悔了。”骄矜的元帅在他总参谋长的床榻上检讨起战术中的失策来,必须是在耳畔唇边,最近处才显真诚,“如果是由我指挥,我也不会用秃鹰之城去撞伊谢尔伦。” 而奥贝斯坦因为之前的进言,如今不能抢占有利地位,紧靠着软垫任人撩拨。 “因为我不会将自己逼至要靠牺牲一整个要塞去保全的境地。” 银制的吊坠在他胸口晃动着,但只是为了借着惊雷,点燃他们的火焰。 “战场上情况瞬息万变,作为阁下的参谋长,下官不建议您将豪言壮语放在毫无事实发生的场合宣扬。” 既然暂无事实,那天才的将领知道,如何让事实发生。莱因哈特边吻边扯开那件由他专门准备的睡袍衣襟,忽而停在半路,忽而又用上全力,矛盾地剥出个光洁的男人,意识到没有遭遇半点抵抗,又撤离了务必要看清对方的神情。 “你是真的希望我温柔吗?”他挣扎而恳切地问,可嘴上与手上不能配合,还没问明白,就先环着面前这一窄腰,将人带倒了躺在他身下,“希望我不要耗费精力在,这种事上?” 奥贝斯坦能够猜测到这些问题的来源,他对时而随心所欲时而过于小心翼翼的宰相大人心存一线感激,但这些问题,千万别出现得不是时候。 “来自罗严克拉姆公爵的雷鸣,”他偏过头,窗外暴雨连天,蒙着雷电暂不通行,那他话里的“雷鸣”,只有将他困在臂间这一阵,“对我来说,未必没有好处。” 怎么会听不明白呢?莱因哈特俯下身,抵着他额头相看在近处,双手已经拉过他的腿脚,交缠在自己腰间,忘却了一时寒冷,振奋无比。 “所以说,这并非能量上的浪费,对吗?” 不置可否,他选择再一回,将身体更显热切地奉上。 这雷雨应该还不至影响舰队出港,所以奥贝斯坦不能抛下案头的工作,专心休假。 但如果在雨停之前,沉迷片刻轰然而至的热情,也不算失职之举。 今夜他先交给忧郁的年轻恋人,再说明日。 可能又有雷光闪过,但他浑身上下都被包围了,耳中只剩急促的呼吸。 而视神经被占满,只有另一双眼睛。 若是遇不上晴好的假期,能窝在这一方雷雨不及的小天地中,数着钟表走到尽头,平和得有些奢侈。 避雨遮风处,忽而你我相依。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