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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苏明玉是孟宴臣的jiejie

    许沁最终还是离开了孟家。

    整整一个下午,付闻樱都沉默地站在落地窗前,那种沉默只有孟怀瑾能了解。

    没有什么比一片苦心付诸东流更令人痛苦的了。即便他在商场呼风唤雨纵横捭阖,回了家,也只是个无力的父亲而已。

    有时他也会想,如果他们只是孟宴臣一个孩子的父母就好了。他聪慧,乖巧,永远清醒克制,从不逾距半步。而许沁就像是这个家的影子,提醒着他们生活并不是一帆风顺的,再强大的父母,也会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不是一家人,终究会分开。

    可孟宴臣怎么办?

    “别担心,总会过去的。”

    孟怀瑾牵起付闻樱的手,像许多年前他第一次与她牵手时那样温和有力。年少不更事时,他就承诺会给她一个家,但他没想过,有一天会有人来破坏它。

    夜幕四合,寂静无声。付闻樱眨去眼睛里的湿润,沉声说:“给明玉打电话。”

    苏明玉接到孟怀瑾电话的时候,正在伦敦某家私人银行的谈判桌上大杀四方。

    作为付闻樱的外甥女,孟怀瑾的左膀右臂,孟宴臣的童年阴影,她在孟家有自己的一席之地。看到熟悉的号码,她挑了挑眉,按下了接听键。

    三分钟后,她订了回国的机票。

    孟怀瑾从不过问她的工作,能让他亲自打电话的,不是孟宴臣,就是许沁。

    苏明玉婉拒了邻座意大利帅哥分享的红酒。她偏过头,看向舷窗外的白云,一颗心慢慢沉了下去。

    刚下飞机,她就马不停蹄给孟宴臣发了消息——

    “滚来机场接我。速度。”

    墨镜下的眼睛愉快地眯了一下,散发出捕食者的危险气息。

    秘书不知道为什么老板只是看了眼手机,就风度尽失地从会议室跑了出去。他暗自思忖,这得是什么样的大case,才能让老板像火燎腚一样献殷勤。

    车上,孟宴臣手握方向盘,瞄了苏明玉一眼。她正在回复邮件,手指头都能在屏幕上划出火星子。

    他清了清嗓子:“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苏明玉头都不抬:“你怎么学会说废话了?”

    孟宴臣识相地闭了嘴,他从小跟苏明玉吵架就没赢过,更别提许沁了。想到许沁,他眼神暗了暗。她已经跟孟家没关系了,他还是早点习惯比较好。

    苏明玉把手机放回口袋,终于有心情搭理驾驶座上的倒霉蛋。她笑得真诚且开朗:“怎么垮着一张脸?受什么打击啦?”

    孟宴臣心里一慌,脸上却没表现出来。苏明玉回来大概不是因为生意,而是因为他。

    “你瞅瞅你这个要死不活的样子,被许沁传染了吧?早就跟你说她是个填不满的黑洞,你还真以身饲狼啊?”

    苏明玉从见到许沁的第一面起,就知道孟宴臣会有今天这副德行。他就像是被困在阴暗潮湿的洞xue中找不到出路的野兽,身上长满了蘑菇。但凡见过一缕阳光,他也不至于双目失明,被许沁伤成这样。

    “她已经走了,我不想再提她。”

    苏明玉哦了一声,没再说话。她太了解孟宴臣,他是会在沉默中灭亡的人。他看着好端端的,其实就吊着口仙气儿,说不定哪天就驾鹤西去了。反而那种整天说自己有多悲惨多可怜的人,活得比乌龟都久。

    她随口问了一句:“她真走了?走得干干净净?”

    “她还是舍不得爸爸mama的,她说会每周回来看他们。”

    孟宴臣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毫无波动,就像是在说一个外人。他不想表现得在乎,他也不想在乎,但是苏明玉会担心他,这样的话……他会觉得愧疚。这种糟心事,不该把她卷进来的。

    二人一路沉默。

    车子驶进市区,孟宴臣开始没话找话:“今晚你想吃什么?我给你接风洗尘。”

    苏明玉一肚子恶气没处撒:“吃你的蝴蝶标本。”

    最终还是回了孟家。

    付闻樱吩咐厨师做了一大桌子菜,自己还饶有兴致地下厨,做了苏明玉最爱吃的糖醋桂鱼。

    有人离开,有人回来,孟家的饭总是热乎乎的。

    当付闻樱把苏明玉带去花园谈心的时候,孟宴臣终于松了口气——拿他的蝴蝶标本当下酒菜这种事,苏明玉绝对干得出来。

    孟怀瑾拍了拍他的肩膀,眼里满是作为父亲的慈爱:“走,和我下盘棋。”

    花园里,植物层叠的枝叶透过地灯,洒下斑驳的影子。苏明玉和付闻樱缓缓散着步,这样静谧的时刻,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了。

    当她从家里逃出来,当她创业失败,当她事业危机……每一次都是付闻樱陪着她。比起母亲,她更亲近付闻樱。一对双胞胎,送走一个,留下一个,人生就变得截然不同。

    “明玉,你知道我为什么让你回来吗?”

    苏明玉望向她的背影:“我明白。”

    除了孟怀瑾,苏明玉恐怕是世界上最了解付闻樱的人。

    “你母亲恨我,恨我被送到付家,一辈子顺风顺水。”付闻樱说,“她跟我较着劲,拼了命供你大哥,想让他压过宴臣。”

    “可她选错了人,结错了婚,到死都心里有恨。”

    “看到许沁,我就想起她,想起你,想起我。我给她铺了那么多条路,她却非要走最脏最难的那条。”

    苏明玉低垂着头,思绪被拉回到二十年前。母亲一生要强,把儿子当成他的一切,期盼着有一天,儿子能把她从贫穷的生活中解救出去,让她能挺直腰杆,扬眉吐气。可明明这一切,苏明玉也能给。

    她眼睁睁地看着母亲在错误的道路上一路狂奔,她想去牵她的手,告诉她,她们是战友。但母亲没有回头,也没有牵她的手。

    被母亲漠视的童年,导致苏明玉在见到付闻樱的那一刻,明知她是另一个人,却还是会本能地感到恐惧。

    现在,她有能力去牵别人的手了。

    “您放心,许沁的事我会尽力。”苏明玉的眼睛闪着微光,“绝不会让您有遗憾。”

    如果飞蛾一定要扑火,成全它是最好的选择。

    前提是,飞蛾是清醒的。

    孟宴臣承认,他是有点害怕苏明玉的,她总是不按常理出牌。她提出要参观蝴蝶标本的时候,他很勇敢地把她拦在了门口。

    但没拦住。

    他无法抵抗苏明玉的倒数。

    “整得挺不错啊,挺有情调。”

    苏明玉在屋子里转了一圈,这儿点点,那儿戳戳,顺手还从孟宴臣手里劫走了一杯茶。

    “你是不是天天躲这儿哭啊?”

    见孟宴臣愣住,苏明玉笑得欢畅:“既然我来了,你就不用哭了。”

    “公司那么忙,你不用在我身上花心思。”孟宴臣不习惯被人关心,尤其是有关许沁的事,“我真的没事,又不是小孩子。”

    “你在我眼里永远都是小孩子。”

    苏明玉放下茶杯,捧起孟宴臣的脸,直视着他的眼睛,说:“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眼泪要落到明处,别人才会心疼你。”

    她这个弟弟,本来挺活泼可爱的,和许沁在一起之后,就变成了她的垃圾桶。苏明玉不能忍。有她在,孟宴臣就碎不了。

    “饿了,陪我去买零食。”

    苏明玉狠狠抱了一下孟宴臣,蹦蹦跳跳下了楼。

    孟宴臣一贯平静无波的脸上,难得出现了困惑的表情:“哈?”

    她上句跟下句都不挨着啊?

    超市里,孟宴臣推着购物车,跟在苏明玉后面转圈圈。看着购物车里堆成小山的零食,孟宴臣晒干了沉默。

    “你回来待不了几天,买这么多吃得完吗?”

    苏明玉抱着一桶薯片,抬头45度角仰望天花板:“姐小时候没吃过好的……”

    孟宴臣二话不说,把货架上每种口味的薯片都揽入怀中,动作之快甚至有些狼狈。苏明玉哈哈大笑,逗孟宴臣是她的乐趣之一。

    惨痛的过往能用开玩笑的方式表达出来,或许是真的放下了吧。孟宴臣默默地想,会不会有一天,他也可以用这样的心情说出许沁的名字?

    忽然,苏明玉收了笑容,眼神变得犀利起来。孟宴臣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前方乳制品售卖区前,站着许沁和宋焰。

    苏明玉小声嘀咕:“买箱牛奶还摆pose,神经病。”

    孟宴臣站在原地,没有动。许沁看见他,也没有动。宋焰见状,立刻摆出一副川字脸。

    苏明玉心里冷笑一声,十分热情地打招呼:”沁沁,好久不见。”

    许沁站在宋焰身后,露出一个拘谨的微笑。

    “明玉姐。”

    四人一时无话,宋焰斜睨了许沁一眼,她赶忙介绍道:“这是我男朋友宋焰,消防站站长。”

    “幸会幸会。”苏明玉走上前,对宋焰点点头,“眼光不错啊,沁沁。”

    宋焰紧绷的身体稍微放松了些,但还是挺直了脊背,朝孟宴臣投去挑衅的眼神。

    孟宴臣扶了扶眼镜,低声说:“姐,爸妈还等着呢。”

    “不急,我好不容易见着沁沁,”苏明玉的言辞和善,但不容拒绝,“一起逛逛吧,正好聊会儿天。”

    苏明玉挽着许沁的手走在前面,孟宴臣推着购物车走在后面,旁边隔着一段距离,是双手插兜的宋焰。

    孟宴臣不得不佩服苏明玉的气定神闲,在如此尴尬的气氛中,逛出了一种领导视察的感觉。

    许沁问:“明玉姐,你回家看爸妈了吗?”

    苏明玉点点头:“当然了,我们一起吃了晚饭。”

    她都和孟宴臣一块儿出来了,那还用得着问吗?许沁低着头,又问:“他们还在生我的气吗?”

    苏明玉看了她一眼,笑道:“不用担心,他们好着呢,还打算去瑞士待一阵子散散心。说不定住得高兴,就不回来了。你放心,有我照应着,就算你想让他们来烦你,我也不能答应。”

    听到这话,许沁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苏明玉恍若不觉,接着说:“你们的事儿我听说了,其实用不着闹到这个地步。毕竟是养父母,他们哪儿能替你做决定呢?沁沁选的人肯定不会错。”

    “你说对吧,宋站长?”

    苏明玉回身,眼神坚定,充满着信任。

    宋焰勾起嘴角:“当然,沁沁本来就应该和我在一起。”

    孟宴臣偏了偏头,恰好看到水池里一只王八在努力地仰泳。

    “沁沁都找到另一半了,我这当jiejie的还没着落,真是不中用啊。”苏明玉叹了口气,“我想养条狗陪我,但是就怕训不好,给我添麻烦。宋站长有训狗的经验么?”

    许沁笑了笑,说:“明玉姐,他什么都懂,你有什么问题就问他好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满眼崇拜,苏明玉看在眼里,心里又叹了口气,嘴上还是从善如流地给台阶下:“宋站长,教教我呗?”

    宋焰抬起倨傲的下巴,冷冷地说:“我很忙,没有时间解答没有意义的问题。”

    孟宴臣眯了眯眼睛,刚想开口,却被苏明玉抢了先:“确实,你们俩一个消防员,一个医生,平时都这么忙,结了婚不好带孩子吧?要说养孩子,那可真是一大笔钱。我的一个属下,年薪百万还是不够花,你们可得好好计划。”

    一提到钱,宋焰的脾气就上来了:“你们这种资本家只会谈钱,俗不俗啊。”

    许沁急忙拽了拽宋焰的袖子,却被他一把拽回身边。

    孟宴臣忍无可忍,径直走向苏明玉,挡在她身前:“姐,我们走。”

    “沁沁,你记不记得,你以前养过一条狗?”苏明玉紧紧拽着孟宴臣的手腕,感觉到他在微微地颤抖,“你和宴臣都对那条狗太好了,结果它恃宠而骄,无法无天,最后咬了你一口。”

    “爸妈心疼你,把那只狗送了人。为了你,孟家从此不再养狗。”

    许沁缩在宋焰身后,躲避着苏明玉的眼神。宋焰皱着眉,语气十分不爽:“你到底想说什么?”

    苏明玉直视着他,眼里是毫不避讳的敌意:“宋站长,想必你也知道,要想训一条狗,就要让它畏惧你,臣服你,崇拜你,不敢离开你。在这方面,我很佩服你举一反三的能力。”

    “沁沁,我知道你不喜欢说教,你觉得自己是为了爱情对抗全世界,这让你看起来像个英雄。如果你真的坚定,就做个选择,要么孟家,要么他。选定了,就赌一辈子。”

    “抽烟喝酒打炮轰趴,你把这种日子称为青春。正常人过个两三年就没新鲜感了,想要过几十年的是傻子。我始终不能理解,你的青春期怎么这么漫长,漫长得简直愚蠢。”

    “我今天说的话,或许你会在六十岁才能明白,那也不算太晚。”

    苏明玉和孟宴臣转身离去,许沁的回答对他们来说已经不再重要。紧握不放的东西只会让自己受伤,只有放手,伤口才能愈合。

    许沁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宋焰踢了踢满满当当的购物车,嗤笑道:“垃圾食品。”

    他搂住许沁的肩膀,在她耳边说:“走,咱们吃点健康的。”

    地下车库里,一辆林肯缓缓滑行出去,无声融入了喧嚣的车流中。

    孟宴臣像毫无生气的雕塑一般坐在副驾驶,看着车窗外的霓虹灯怔怔出神。

    苏明玉看他这幅样子,实在是不忍心:“宴臣,她和孟家没关系了。”

    “我知道。”

    “可是你……”

    “我只是有点累。”

    习惯是很难改变的东西。当你习惯身边有一个人,分别就像是把五脏六腑打乱重组。更何况他们分开得如此不体面。

    苏明玉想,时间会抹平一切,就像她对母亲的恨那样。现在想起她,仿佛是一个熟悉的陌生人,爱和恨都消失了,只剩下无奈。

    车内的气氛愁云惨淡,苏明玉突然想起什么,惨叫一声:“靠!我零食没拿!”

    林肯一个急停,后排突然传来一声痛呼。

    孟宴臣伸手护着苏明玉,厉声道:“谁在后面?”

    三秒后,一个潦草的人影爬了起来。

    苏明玉一脸空白:“蔡敏敏?”

    “你认识她?”

    “我认识她舅。”

    “嘿嘿,”蔡敏敏捂着脸,露出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晚……晚上好。”

    孟宴臣痛苦地闭上眼睛。

    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