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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逢

    在一望无际的南海域里,红绳随天命指引,将两个本不相干的灵魂紧紧缠绕住,生生世世。

    这是一个很长的梦

    梦中师青玄知道了自己飞升为神官的真相,目睹了哥哥的死,承受了一系列荒唐事,昔日的好友反目成仇,二人之间隔了数条人命,成了无法跨越的鸿沟。

    师青玄死命的丢掉手里的刀,疯狂的哀求着,求贺玄放过哥哥,他无论如何都做不到,一向有求必应的好友,此时却无视了他的苦苦哀求。

    当温热的血液溅在脸上时,染红了视线,师青玄惊恐的哭喊声,还有脸上止不住的泪水,二人明白,再也回不去了。紧接着,贺玄将师青玄从地上拽起,在师青玄晕过去之前,开了缩地千里。

    “明兄,对,对不起……”

    “你叫错人了。”

    “我曾给过你机会!”

    “我不动你的命。”

    “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我想死”

    “你想的倒美”

    飞速变换的场景,最终是带人坠入了地狱,师青玄不确定自己是否活着,他接受不了这一切,哥哥死在自己面前,头也被人徒手拧了下来,喷射而出的血液,溅到了身上,脸上,带着灼心的温度。一只手正提着哥哥的头,顺势而望,是...昔日的好友明仪。不,他不是明仪了,应该叫他贺玄,绝境鬼王——黑水沉舟贺玄,明仪的身形与眼前人重重叠叠,师青玄瞧不真切,便抬手揉眼,再看,白光刺眼。

    师青玄缓缓抬眼,逐渐适应强光之后,发现自己躺在风师殿。或许是刚才的场景太过真切,师青玄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了一下,想着:“我在风师殿,那刚才不过是个梦罢了,兄长还活着,明仪也好好的。”习惯性的一笑,却无法控制面部肌rou,笑不出来,他正要开口喊明仪,熟悉的声音自头顶传来,“醒了。”师青玄欣喜的回头,入眼的虽是与明仪十分相似分相似的人,但他肯定,此人不是明仪,眼前人与记忆中的明仪,气场完全不同,这人,带着明显的侵略性。

    师青玄开口质问:“来者何人?”嗓音不似从前清脆,不仅沙哑还伴着刺痛,师青玄惊恐的望向他,“你对我...”

    那人嗜笑一声,反问:“不记得了?”

    浑身酸痛的厉害,尤其是后腰那处。师青玄抓着锦被的手指节发白,眼前的种种,不就明摆着,梦里的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喉头发涩的厉害,指间无意识的收紧,一时呼吸困难,面色发红。

    一股冰凉的触感自手臂向头顶传来,熟悉却可怕的声音再次响起:“看样子记得,很好”

    师青玄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仿佛浑身置入了万年冰窟。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逃!逃离这里!逃离眼前人的控制!用力挣开被抓着的手臂,掀开被子欲向门外冲去,不料双腿发颤,一时没站稳,扑倒在地的瞬间,四周景象变化一新,哪里还是什么风师殿。他需要找人求助,还没来得及多想,便被人拽着手臂提了起来,师青玄迅速两指并拢抵额发起通灵,半晌,却毫无反应。

    师青玄整颗心都凉了下去,自嘲怎就忘记已是凡人之身了。此时手臂上传来刺痛,他听到了一声谢怜的声音,只是一瞬,稍纵即逝。是眼前人给了他一丝法力。

    他愤怒的望向那人,随即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神色黯淡,眉目低垂,不敢再看那人,道:“明兄……不,贺公子,你杀了我吧。”

    闻言贺玄眼中闪过一丝愠色,撤了手,师青玄整个人又摔回地上,面不改色整理一下袖口,道:“你的命,是我的。”一拂袖,负手而去。

    师青玄抬起头,便看见床边桌上多出的一碗汤药,竟一时出神。他不想喝,他现在只想死,源于对贺玄的愧疚之情,源于对绝境鬼王的恐惧,源于纠缠不清的爱与恨,无论怎么算,他师青玄欠贺玄的,这辈子是还不清了。闭眼,又是一行清泪。

    末了,走到门口的贺玄像是想起了什么,微微侧首:“你最好是喝了。”

    师青玄回过神来,从地上坐了起来,靠上床沿。看了一眼贺玄离去的方向,再看那碗药,手果断伸向汤药碗,一闭眼,尽数吞下,并没有意料之中的苦味,反而甜甜的,汤药入肚,喉间传来丝丝暖意,不再多想,费了一番功夫方躺回床上,感觉甚是乏力,便阖了眼,沉沉睡去,再入噩梦。

    梦还是那个梦,血淋淋的,叫嚣着,撕扯着,全方位刺激着瑟缩在角落里师青玄的五感,四肢百骸都浸透着恐惧。紧绷着身体,手心捏着冷汗,师无渡提着头向他走来,师青玄下意识要躲,却无法挪动身体分毫,师无渡将自己的头递了过来,师青玄猛地闭上眼睛,颤声哀求:“哥……哥是我们有错在先,我们欠他的,可不可以放下执念。”师青玄努力劝解,师无渡并没有停下来,下一刻场景变幻,温热血液溅至脸上,如同被一块热布捂住了口鼻,呼吸陡然困难,师青玄头皮发麻,再也忍不住大喊起来“啊啊啊啊啊啊啊,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救命……”

    猛地睁开眼,一片黑暗,脑中依然嗡鸣不断,依稀听见不耐烦的训斥声:“滚。”

    这声音好熟悉...是明兄?心中一动。眼前一亮,脸部温度骤降,蒙住脸的热布被人取了下来,贺玄转身换了一块冒着热气的帕子,见他醒了并无惊讶之色,反而顺势坐在床沿,伸手给他擦拭梦魇中出的冷汗。如玉的手臂让人握着细细擦拭,后又放进柔软锦被中,期间二人并无交流。

    “大人,您吩咐的东西。”一只通体漆黑的小鬼上前禀报,身后还跟着几只小鬼,均是手中托着木盘,放着各式衣物吃食。

    贺玄微微颔首,小黑鬼们有序的放下托盘,静声退去。

    贺玄看着师青玄,开口道:“汗湿了,换件干净衣服。”也没等师青玄反应,便将他从被子里捞了起来,准备换件干净的薄衫,师青玄全程噤声,紧张的盯着给他更衣的贺玄,直到贺玄冰凉的指尖触到了他肩头皮肤,被凉得瑟缩一下,齿间出声,闻声贺玄抬头,二人对视,师青玄立马将头低了下去,小声道:“我,我自己来。”

    “嗯,换完过来吃饭。”贺玄移步圆桌前,左手微屈轻叩桌面,眼中只有师青玄。

    师青玄换好衣服,下地的瞬间,自脚底传来痛感,似有万针锥,踉跄一下,勉强稳住了身形,看似不远的距离,却走的满头密汗,走近后,贺玄示意他坐下,将粥放置他面前。师青玄一看,桌上均是他爱的吃食,还是风师的时候,虽是神官无需进食,却依然爱民间美食,常吵着地师仪缩地千里给他买,如今睹物思人,眼眶湿润,终是觉得亏欠。

    凝粥片刻,诉心中所想:“贺公子,我哥他…”

    光是听到如何关于师无渡的,都会让人想起不快往事,贺玄皱眉:“闭嘴,吃饭。”

    师青玄努努嘴,喝了两小口粥,还是忍不住:“明…贺公子,我甘愿受罚,我是个罪人,我接受了逆天改命,夺了本属于你的气运,还害得你失去至亲,我才是最应该去死的那个人!我才是!”师青玄越说越激动,师青玄凡人体弱,情绪激动的一口气没喘上来,猛烈咳嗽,见他这样,贺玄抓住他的手输送法力,一股暖流自手心向全身蔓延开来,瞬间通体舒畅,不安的情绪也得到了舒缓。

    贺玄见师青玄如此孱弱,一看分开这段日子就没爱惜自己身体,怒道:“是,的确该死,纵使百年光阴消逝,师无渡化为白骨也难消我心头之恨。”他抓着师青玄的手上用力,透着一股宁可捏碎也绝不会放手的狠劲儿,语气越发狠毒“你以为自尽在我面前,便能赎罪吗?真是可笑至极!我寻遍世间灵药,让你活过来,现在,你这条命,是我的!又岂是你想死便能死的?”

    “疼……”师青玄感觉手骨要裂开,眼泪都要出来了,奋力挣扎“你撒手。”

    贺玄整个人怒极反笑“疼?还没开始还你的业障呢,便喊疼了?你拿什么还我!”

    “命!我愿以死谢罪。”

    “我说了,你的命是我的!”

    师青玄看着双目发红的贺玄,心脏一紧,眼前人本应该是天上风光无限的神官,却因为一己私欲,让本该飞升成神的他沦落为孤魂野鬼,十二年的苦楚,一朝成绝,谈何容易?所以,是为何啊…我为何要做这神官?眼泪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我已是一介凡人,奇珍异宝我给不了,只好将我的魂魄拿给你,助你修炼了,贺公子。”

    看着满脸泪痕的师青玄,贺玄气就不打一处来,手臂一拉,将人带入怀中。

    “怎么还,是我说了算。”

    师青玄被这突来的举动吓到了,想要挣脱他的怀抱,挣扎的动作更加刺激了贺玄,一手禁锢师青玄,一手扯下薄衫,雪白的脖颈露出,一览无遗,刚才的争吵,使脖颈染上了一抹粉红,甚至能看到因过度激动而加速跳动的筋脉。

    贺玄森然道:“你没资格跟我讨价还价。”

    语罢,便对着师青玄颈间一口咬了下去,腥甜味道充斥在喉间,血液顺着嘴角,颈间滑下。师青玄被禁锢的死死的,他没想到贺玄要这样的偿还,更没想到的是,贺玄一边咬他一边输法力给他,纵然失血,也没觉得体力不支,只是牙齿的撕咬,痛的清晰明了。

    师青玄吃痛,下意识唤道“明兄……”

    贺玄脑中一闪而过的回忆“明兄,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但抬眼却看见师青玄正运起法力,准备一掌打过来,抬手化去那一掌,禁锢的手随即松开,师青玄摔倒在地,立即伸手捂住颈间伤口,运灵止血,抬眼看向贺玄。

    贺玄抬手抹去了嘴角的鲜血,冷冷道:“我给你法力,是用来保命的。”

    师青玄不解,愤然道:“可我终究是你的仇人!”

    “给你赎罪的机会。”贺玄居高临下看着他。

    “你不怕我逃走?”

    “呵”贺玄似乎心情不错,蹲下来与他对视,伸手拭去青玄脸上泪痕,语气坚定:“师青玄,你逃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