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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瑞有气无力道,“分了也好,你们早日分家罢。”“爹?”沈辛殊不可置信,问道,“这是何意?莫非您要眼睁睁看着咱们安国公府就这样散了?”“你做的孽还不够多?还不够败坏我的名声?”沈瑞瞪一眼次子,道,“你心底一清二楚,知晓我在骂你什么。”这句话便似个紧箍咒,叫沈辛殊陡然闭了嘴,面孔青青白白。好一阵子,沈辛殊才重开了口,道:“爹,要分家,也成。只不过,这安国公府的家业,还是由儿子来继承为好。”沈辛殊一甩袖,昂起头来,肃然道,“大哥身份如何,爹也一清二楚。说到底,贱籍之后,终究是……”“你闭嘴!”沈瑞陡然大怒,喝道,“他现在是你大哥,是我安国公府的嫡子,全京城都知道,你也得给我记住了!”这一声喝,叫沈辛殊微微一震。随即,他愈发不甘,道:“便是全京城都知道又如何?可终究改不了……”“分吧,”沈瑞却是不欲再谈,“这家业就由老大来继承。固儿不要,那老头子就把这爵位交还给陛下,你俩谁都甭想要了。”此言一出,沈辛殊面孔僵住。大哥不继承家业,父亲就将爵位交还给陛下?!父亲又如何舍得!不……也许父亲真的舍得。沈辛殊知道,自己父亲是与那些江湖人有些交情的。只怕他从来都意不在朝堂,自然也不在乎这安国公府的富贵荣华,一直便冷眼看着安国公府起起落落,从不伸手管事。“爹!”沈辛殊急道,“事儿可不是这么简单,你可万万不能将这爵位交还回去。这些年沈家得罪了江湖上这么多人,单单是那行刺二殿下的北寇,便令人不敢小觑。若是没了安国公府这权势的庇佑,还不知会惹来怎样的报复!”说罢,沈辛殊咬咬牙,痛心疾首,道:“分便分吧!不过是分开来住罢了,日后还是一家人!”第45章兄弟年少沈二老爷抛下一句“分家”,便怒气冲冲地离去了。沈辛固望见弟弟的背影渐远,眼前不由浮现出沈辛殊年少时的纯善笑面,心底悄然涌起一阵物是人非之慨。当年,沈良是藏在沈家二少爷沈辛殊的马车里来到安国公府的。从荒僻的乡野,到繁华的楚京,这一路五六日,他皆与沈二少爷同被而眠、分衣而披。沈良生的瘦小,这一路上藏在那马车暗格与驿站榻下,竟无人能察。待到了安国公府,马车上跳下来个陌生的小男孩儿,才让吴氏与出门来接的沈瑞大吃一惊。人来都来了,还能怎么样?自然是收留下了。吴氏出身高门,咽不下这口气,不肯让沈良认祖归宗。沈瑞也知这是自己风流时欠下的债,他有心弥补吴氏,便依照吴氏之言,只让沈良做了二少爷沈辛殊身旁的一个伴读。如此一来,虽沈良衣食吃住与沈辛殊无二,可到底没了“庶出子”这个名头。吴氏便能假装从未有此事发生过,依旧做个风风光光、惹人艳羡的国公夫人。多少楚京女子,一辈子求的就是这“夫君忠贞无二,家中子孙兴睦”。吴氏想要的,也从来都是这些。沈良便这样在安国公府留下了。沈辛殊一直想要个印章,因此待沈良极好;凡有新鲜事,皆与沈良头一个细说。沈良少年颠沛,历尽清苦,心知要在这安国公府中活下去并不容易,因此一直藏拙,以免惹来厌恶。沈辛殊常常催促沈良读书,沈良便借口自己愚笨,识不来字,推脱不学。虽是伴读,沈良却只陪着玩,从不念书。每一回发生类似的事儿,沈辛殊都会露出憾色来,又怜悯,又为难,道:“我读书不好,便常常盼着有个读书厉害的长兄。如此一来,爹便不会总是逼迫我念书了。没想到,你也是个不能读书的。”沈瑞交友甚广,亦在江湖上惹了些仇家。沈良十二岁时,江北匪寇上门寻仇,绑走了沈辛殊,顺带也将沈良一同捆了去。北寇凶蛮,扬言要沈瑞自剁三指以请罪,还要沈瑞交出当年自北寇手中劫走的宝图。若沈瑞不老实照办,那沈家的二少爷便要被剁成rou泥。金贵如沈辛殊者尚且如此,沈良一介磨墨伴读又能好到哪儿去?沈辛殊虽年少,却胆大异常,对那匪寇道:“虽说是绑走了我,可见不到我的人,我爹也未必会听信你片面之词。若是将我的伴读放回家去,我爹必然会相信此事。我为沈家少爷,而阿良不过一介庶民之身,一辈子都抵不上我的一只手指。放他出去,留我在此,有益而无害。”北寇闻言,竟被哄住,扣下了沈辛殊,要沈良归家去报信。沈良跌跌撞撞从匪窝里跑出来的时候,双腿都在打哆嗦,脑海里反复荡着前一刻那匪徒说的话:“你要是不老老实实照办,你家少爷就得受尽千刀万剐!”他不用受千刀万剐,可沈辛殊的命却寄在他身上了。后来沈瑞将沈辛殊救出,沈良重见着弟弟,第一件事便是去看他身上有没有少一片rou。一边查看,还一边想——他日,若他沈良能大富大贵,定会好好报答沈辛殊的恩情。为了这份恩,沈良终于有了出人头地的心思。他知道自己无名无分,不能因姓氏而得到荫蔽,只能以白身考上去,因而发了狠,认真读起书来。沈良聪慧,府中先生皆赞他为少见之才,惜憾他不过是介伴读。若是出身权贵之家,定然能更有造化。听先生夸沈良夸的多了,沈辛殊便悄悄地变了性子。不知何时,从前对沈良最热忱不过、私底下一口一个“大哥”的沈辛殊,默然无声地远了沈良,也不叫沈良陪着一道戏耍了。偶尔在廊下相逢,沈辛殊只是远远喊一声,再不言语。“沈良,该读书了。”——后来,沈良听得最多的,便是这句话了。那时沈良不大懂得弟弟为何变了性情;现在想来,他才有所了悟。沈良读了书,用了功,便不再是“一辈子都抵不上沈辛殊一只手指”的沈良了;沈辛殊会变,那也是自然。沉浸在回忆之中的沈辛固,怔怔地发了好久的呆。好半晌后,才被帷帐后的咳嗽声给惊醒了。他低下身,给沈瑞递入一盏润喉茶水,问道:“爹,你先歇着吧。家中事,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