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宋依然死了
1、宋依然死了
宋依然死了。 死在遥远异乡,身首异处。 确切地说,被肢解碎尸,尸块被抛在城郊第四垃圾场。 此刻,她眼前除了熟悉的彩色人间,还重叠着一个陌生可怖黑白灰空间,许多刚死去或死去多时的魂魄,迷茫地、眼不斜视、脚不沾地、了无生气地在其间飘荡。 许是死得太惨烈,她魂魄比别人淡了不少,并无传说中的鬼差、黑白无常大哥来接引她。 她被自己的气息困在这,没法飘远,只能绕着垃圾场转。 直到两天后,她的脚脚被流浪狗叼出来玩儿,看巡垃圾场老人吓得一咕噜跌坐在地,口齿不清报警。 一堆警察同志冒着烈日、恶臭把“她”从垃圾堆里翻出来,凑吧啦齐了,装袋子里运走,她才得以解脱,慢慢地跟着别的魂魄飘远。 由着执怨念牵引,她从垃圾场往家里飘。 那已不能称为她的“家”,她僵硬面向南方,想念家乡、她真正的家,家里有不说花梢话、实打实掏心窝对她的爸爸,又不时望南偏北方向,那是她mama现在的家。 她想像不来,爸爸mama接到警局知会她死掉的电话,会怎样。 她颈脖脑袋与身子成奇怪斜角,往幸福里小区飘。 真是疯刺,住幸福里小区的她,别说幸福,善终都没能够。 她进不去家里,门、窗贴着密密麻麻血红字黄符,强飘闯过去,黄符烫得她并不存在的幻骨幻rou扎疼。 魂魄扭成一道超越人类身体极限长虫曲线,避过窗玻璃上的黄符,贴着窗玻璃往里瞧。 刘梓翰的父母、奶奶、叔叔围着茶几坐,可能刚争论了一番,各自情绪激动上头上脸粗喘着。 睃巡了一番后,她盯着茶几上一大叠写着超度字样黄符,再僵硬地看向身边窗玻璃上的黄符,两种符不一样。 “案子情节严重、影响极恶劣,只给见律师,不给见家人。”刘梓翰父亲,也就是她的公公刘强面色凝重。 “咬住!他临进去说。”叔叔刘伟眼色凌厉睃巡各人,最后停在刘梓翰脸上。 刘梓翰抖了抖,比那些魂魄还僵硬地点头。 宋依然直直盯看刘梓翰,他又抖了抖,双手轻抚手臂,透着瑟缩猥琐,她摇头,真奇怪,早前她喜欢他什么呢? 何彩萍老手抹了抹眼眶,老头子一辈子不着调,终于为家里硬气了一回,那小妞仗着有几个臭钱死梗着,始终不当他们是自家人,捂着钱不放,就得硬抠出来! 刘伟抬眼,眼光精悍,“恶劣?他78了!他会咬死她不尊重老人,咒骂老公年迈爷爷,与爷爷撕扯、打架,老头身上确实有她抠抓伤,指甲深入rou,是互殴,不是被打!” “死贱逼!”何彩萍咬牙切齿。 “78高龄,互殴,判不了死刑!最差拼个死缓。”刘伟哼嗤冷笑,“只要死不了,糖尿病、高血压,常年药不能断,过两年,监狱还得求着咱给他办保外就医。都给我咬住了!” “记住,梓翰你深爱同学兼妻子,缝人便哭她是你的初恋,男人都忘不了初恋!” 刘梓翰持续点头。 搞不清是气的还是不甘,母亲王丽娜嘴唇轻抖拍马屁兼泼黑水:“还是叔您厉害,没您我们哪能行呐。” 刘伟呵呵,皮笑rou不笑。 又继续道:“咱统一口径啊,说双面话。既轻嫌那女的,也说叨咱爸,显着咱是受害人,为后续争遗产做埋伏。不给见,暂时就别见,送药进去就行。”这招叫弃车保帅,弃个78岁老头,换大几百上千万富贵甜头。行情这么差,别说上千万,赚个几万块都难。 已失去五感,宋依然突然觉得彻冷入骨。 那天动手的不只刘爷爷刘长生。 何彩萍拉过刘梓翰的手,两只手包着慈爱抚挲,“有钱怕没女人?抖鹰上胡老师说,人是最健忘的。很快邻居便都忘了这茬,奶奶给你张罗些年轻听话的幼师、小学老师、护士、公务员,随便你挑。” 刘伟问:“她现金首饰梓翰找到了吧?为数不少吧?” 没法隐瞒,刘梓翰点头。 “那妞真会赚钱,银行卡的暂时被冻着。咱们不涉案,也是受害一方,哭惨分多点,争取所有遗产都归咱们。听说她妈再婚生子了,她爸估计也快了。”刘伟拍刘强肩,“老大,明儿咱们仨跟律师交涉,妈就在门口可劲儿撒波哭闹,咕噜双面话,主要造势老头身子不好。” 王丽娜暗自白眼,嘴角抽搐,不甘的狠瞪老公刘强。刘强也瞪她,cao!你能你一个人谋划动手啊!钱全落你口袋!又怕又无能又贪! 宋亦然没再听下去,她依然面向南方,往警局飘。 国徽警徽威摄力比符还好用,许多魂魄只敢聚集铁门外,没敢往里闯。 她一眼瞧见刚从铁门里出来的张律张海峰,本地有名黑心律师。 她飘过去,周队和张海峰握手后,带队员到后面食街解决宵夜。 她能听见滋啦啦烤rou声响,但闻不着任何味道,看着大快朵颐唇瓣油润的食客们,她颓蹲下来向着南面嚎啕,无声无泪。 身边各式魂魄目不转视飘过。 周队摇头,“530碎尸案,上头催得紧,那边老头咬死一个人作案。” “呸!”陈梓兰吐出一口孜然碎,“一百多平的家,不是大别墅,剁剁剁碎尸家里头没人听着?不在场证明完整闭环,反侦察一流,他们身上没屎我不姓陈。” 尽管用视频配音说着剁剁剁,一桌子没人笑,陈梓兰呷了口酒:“那男的也配叫梓,晦气!” 周队:“诶,侠女,注意身份语气。” 副队闷了杯啤酒,“没法子,先钉死一个算一个!” 周队问:“去接家属了?” “小郑去接了,直接过殡仪馆。”陈梓兰忿忿,“得提醒她爸她妈来争遗产,一分不能相让!父母第一顺位!” 上了年纪的副队皱眉,“小陈,现在可不适合说这个。” “有什么不合适?等结案、他爸伤心劲缓过去,那家人财产转移、花光后再说?” 爸爸、mama来了? 宋依然不舍地看了几眼侠女陈梓兰,加速往殡仪馆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