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大夫生了个菩萨心
“夫人,夫人——” “您醒醒啊!夫人——” 一声接着一声带着哭腔的声音传入耳中。 闻笙颤了颤睫,想睁开双眸回应那个带着哭腔的音调——她没有做到。 似乎处在一个绝密的空间中,四面八方的压力疯狂挤压着她的身体,嗓子被堵住,失氧的感觉传入大脑,眼睛、耳朵好像要炸开了…… 濒死前的一切经历在她眼前闪过,少女时期的烂漫快乐、成亲时的娇羞欢喜、嫁做人妇后无助哀愁…… 恐惧、憎恨、厌恶……数种情绪微妙的融合在一起。 正在缓缓下坠的闻笙,不知从哪里来了力气,疯狂地划动着胳膊,可显然无用,冰冷的湖水涌入胸腔,她绝望看着天空离自己越来越远…… “夫人!您终于醒了。”女孩双眼红肿,一脸惊喜地看着闻笙。 闻笙眯了眯眼,稍喘着气,眼前是朴素浅陋的床帘,再一偏头,圆脸丫头洗得发白衣服映入眼中。 这是…… 心中闪过一个不可置信的猜测,她闭了闭眼,深呼吸一口,又蓦然睁开,眼前景象仍在,床被亦是那股粗粝又熟悉的触感。 她重生了。 眼神从素净的床帘滑落,闻笙扼住从喉咙间涌上的酸涩,手指掩在被单下用力抠抓着床面,状似平静:“春桃,我这是怎么了?。” “夫人,您前夜里帮着老夫人抄佛经,受凉发热了。”春桃小心翼翼地扶着闻笙坐起,双眼红肿,神色中泄出隐晦的愤恨不平。 闻笙闻言脑中思索几秒,眼神微凝,现在是褚阳49年,也就是她嫁给程序的第二年。 这一年,她仍是飞蛾扑火般地爱着程序,仍是为讨好程序母亲甘愿做低等侍女活的少女。 “为我看病的大夫走了吗?”闻笙记得很清楚,这次抄完佛经后的发热被老太太视作心意不成,所以连大夫都不准请。 后来,病好后听春桃说,她是从外面找的大夫,年纪轻轻的小大夫生了个菩萨心,跟着春桃从狗洞里溜进来,连治病钱都没收。 可惜,上一世,直至死亡她也未见过这位救命恩人一面。 “大夫在门外,奴去请他再为您瞧瞧。” 闻笙眼瞳微动,目光随着春桃的身影流转。 窗外是淅淅沥沥的雨声,偶尔雨水积满在芭蕉扇上,又倾泻而下。 这雨水把屋外的交谈打得零碎。 “凌大夫……夫人” “……没事……” 凌溪落后春桃几步,背着药箱走进屋内,不疾不徐的步伐中透着股沉着劲。 身若劲松,面如冠玉。 闻笙堪称大胆地瞧着小大夫。 直到——一声惊呼。 “夫人!” 春桃慌张地把纱账放下。 一时间,室内寂静。 闻笙透过纱账继续盯着那挺拔绰约的身影,想起而今女子被大夫看病的严苛规矩,望诊隔纱账、诊脉覆薄纱…… 虽已明了此前的举动大不韪,可她心底却未有惊慌,反而升起一股破坏秩序、挑战制度的刺激感。 闻笙用手抚了抚胸口,那儿心脏砰砰的跳动,她仗着有纱账隔着,眼中的混乱的情绪全然不隐藏,苍白似雪的脸上很快漫出红晕,是很诡异的艳魅。 “夫人醒来后可有什么不适?”终是凌溪先打破了寂静。 许是年岁小,声音清泠却又纯澈得不像话。 闻笙斜靠在床头,吐字轻又柔,尾音拖着哑意:“大夫,我胸口闷。” “钝钝的疼。” “嗓子好酸。” 凌溪认真地听着的妇人描述,目光直直地垂落地面,不往床头瞥上一眼。 “烦请夫人伸出手。” 一只似玉做的手从纱账中伸出,指尖粉白,手腕处绵延着蓝紫血管,不甚明显,似有若无。 凌溪克制地移开视线,从药箱中取出手套戴上后,手指才欲要搭在女人的手腕上。 闻笙懒懒地歪着头,一缕乌发拂过脸颊。 有点痒。 她下意识手腕微动,粉白的手指也勾动一下。 ——手指擦过了小大夫的掌心。 纱账前是朦朦胧胧的跪坐于垫的影,而不远处便是为她倒茶的春桃。 闻笙殷红的舌尖润湿了唇瓣,她乌黑的眼瞳闪着细光,心脏又莫名的跳了起来。 屋外雨水渐缓,细细碎碎地滴在芭蕉叶上、台阶上、屋顶上。 年仅15岁的春桃倒茶时偶尔发出一声磕碰声。 闻笙的目光滑过荡漾着柔波的薄纱,躁郁的心也慢慢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