卌一:恶人还需恶人磨(剧情)
秋涉江听罢,眸色一冷。 “追!”两人几乎同时开口,话落,毫不犹豫追了上去。 那伙人朝西北方向去的,他们追了小半个时辰都未看到对方身影,反倒是天色越来越晚,四周渐渐起了一层薄雾。 由于沙漠中昼夜温差大,一旦入了夜就极为寒冷,且容易令人迷失方向,两人简单交谈后,决定先寻一处背风坡暂作歇息。 就在这时,雾气突然以惊人的速度漫扑向他们,转眼就将周边一切吞没。 红蕖警惕道:“跟紧我。” 无人应答。 身边静得可怕。 她缓缓转过头,附近哪还有秋涉江的气息,只剩下白茫茫的雾气打在脸上,沾湿眼睫。 很明显,短短一瞬间,他们两个已被分散到不同的空间了。 红蕖无言沉默。 秘境之中风险重重,此时两人走散显然不是什么好事。 但她该如何快速找到秋涉江? 迟疑一瞬,红蕖心念一动有了主意。 她怎么忘了还有道侣契! 前几日在合欢宗喝多了酒,误打误撞和秋涉江结了道侣契,没想到,今天就要派上用场了。 此契不仅仅是道侣间亲密关系的证明,同时还可以起到一个追踪的作用,当道侣双方意外走散时,只要催动道侣契就能感应到对方位置。双方离得越近,感知越发清晰。 红蕖松了口气,第一次催动道侣契,跟着灵契指引的方向继续往前走。 天完全黑了下来,雾又极大,秋涉江大抵也着急寻她,正在不断移动方位,结果却越走越远。红蕖恼怒又无奈,揉着额头低骂一声“造孽”,加快了脚步继续寻他。 雾气逐渐散去,不知又走了多久,前方岩石后方突然踉踉跄跄走出一道人影,红蕖借着月光才瞧清,是下午见过的那名万仞城领队女修。 此时,这名女修正捂着一只手臂,重重喘着气,仔细一看,她整个手臂都被鲜血染红,想必后来又经历了一场恶战。 双方再次碰面,均是一愣。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红蕖,她几乎没有思考,一个跨步向前,扣住对方喉咙,把人死死摁倒在地。 “季非梧呢?” 女修被掐住颈部呼吸困难,脸已涨得通红,可一双眸子却紧紧盯着红蕖瞧,像是在斟酌该怎么说。 “说!”红蕖这会没什么耐心,掐在她颈间的手再次收紧。 女修脸色一点一点变得惨白,艰难地开口:“是……是……你,红……道友。” 这语气,竟算得上友善。 “你认得我?” “是,咳咳……” “我知道你……你想……想做什么……我咳咳咳我们可……可以合作……咳我能帮你……”女修虽然因为窒息话说的断断续续。 “哦?”红蕖来了些兴致,手上力道松了许多,问道,“先不论你能帮我什么,那你呢?你的目的又是什么?” 红蕖并非不谙世事的纯粹少女,自然明白这世上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去帮助一个陌生人,若是有,那必然逃不过一个“利”字。 所以,红蕖先问她有什么目的,是为了判断对方想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 女修得了喘息的功夫,扭过头咳了好一阵,猛地咳出一口血,深吸几口气,复又盯住红蕖,说道:“我,要让季崇礼身败名裂,血债血偿!” “我还要,成为新的万仞城城主!” 红蕖倒吸一口凉气。 好狂妄的口气! 但是,她喜欢。 越是不可能的事做起来越令人兴奋。 红蕖顿了顿,认真打量起对方来:“你究竟是什么人?” 女修忽而苦笑,自嘲道:“万仞城,季琼英。” 季琼英——万仞城的大小姐,季非梧的亲jiejie,万仞城城主季崇礼的亲女儿。 现在,季琼英和她说要对付季崇礼…… 不是?等等! 这一家子挖了她的剑骨,这会又来消遣她玩儿呢? 红蕖听到笑话般笑了声,倏地止了笑,腾出另一只手捏了张真言符,拿到季琼英眼前晃了两下。 就算修士没亲眼见过真言符,也基本知道它的作用:若在真言符效果下撒谎,必会遭受万箭穿心般的剧痛,直到说出真话。 可以说,修士一旦被贴上此符,无异于即将面对酷刑拷问。 “真言符,认得吗?如果你敢说假话,后果……” 红蕖将真言符往季琼英身上一贴,微微眯了眼睛,说出后面两个字。 “自负。” 语罢,两指在季琼英颈脖血管处轻轻一点,示意她说点靠谱的。 “我知道你不信,可是,红道友……”季琼英沉默良久,偏过头,缓缓闭上眼,恨声道:“季崇礼他杀了我的母亲啊!” 此话过于惊人,红蕖差点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总不可能符坏了吧?这可是她亲手所绘,什么效果她再清楚不过。 她盯着季琼英看了半晌,真言符依然没有发出任何警示。 她不得不开始开始思考,这么大的事她怎么没听人说过?难道是她进浮仙秘境后发生的? 这时,季琼英忽然睁开眼,接道:“七岁那年,季崇礼为了一个女人,暗中杀害了我的母亲。不仅如此,他还把那个女人的魂魄转移到了我母亲的躯壳里,他们甚至……甚至用我母亲的身体生下了季非梧……太恶心了……他们都以为我不知道,怎么可能!” 季琼英说着,忽然两行热泪滚落:“那是生我养我的母亲,我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闻言,红蕖头皮一炸,下意识把手松开,站了起来。 她几乎可以确认,季琼英所言非虚,因为…… 她当年调查剑骨一事时,曾无意打听到一桩秘辛。 季崇礼表面与城主夫人沈玉恩爱有加,背地里却跟门下其他女修勾搭在一起,后来,那女修不甘心就这样不明不白跟着他,大闹到沈玉面前,气得沈玉离宗数月不愿回去。 不过,这事很快被季崇礼压了下去,别说修仙界,就连万仞城内都没几个知情人。或者说,知道真相的人早就死了。 再后来的事,那人就说不清楚了,只知道有一天,沈玉突然回宗,与季崇礼重修于好。同时,她整个人也性情大变,不论说话办事还是日常喜好,都与那女修像了个十足十。 红蕖当时便觉得此事不寻常,但她着急调查剑骨一事,并未进行深究,今日听季琼英这么一说,才后知后觉想明白—— 沈玉之所以性情大变,是因为她的身体被鸠占鹊巢了! 现在沈玉躯壳里住着的灵魂,其实是那个与季崇礼苟合的女修! 她都不敢想象季琼英这些年该有多么痛苦,一个年仅七岁的小姑娘,就要面对这般残忍的现实。 红蕖揉了揉眉心,问道:“季崇礼对她们用了换魂术?” “对!” 季琼英眼眶通红,努力站直身子,声近悲鸣:“季崇礼因私害公,德不配位,还有那个女人,占用我母亲躯壳至今,我恨他们……红道友,我蛰伏至今,就是为了等羽翼渐丰,将他们的罪行昭告天下!” 说到后面,季琼英整个人都在颤抖。 红蕖看她摇摇欲坠快要站不住,忍不住轻叹一声,拍了拍她的肩膀,正准备掏几颗灵丹喂她,却被她伸手拦下。 “不必了,红道友。” “为何?” “我明白你是好意,但现在,我伤得越重越好,否则回去无法向季崇礼交代。” 季琼英很快敛了情绪,给红蕖指明方向:“你往北一直走,就能找到季非梧。你务必做得快些,三大长老带着人都在往这边赶,我拖不了太多时间。” “好,你多保重,合作事宜我们日后详谈。”眼见着季琼英身子一晃又要倒,红蕖一边应话一边扶住她,往前走了几步,让她靠着岩石坐下。 两人又说了几句,红蕖才起身离开。 秋涉江那边似乎已经有一会未曾移动,红蕖感应了下具体方位,正好也在北面,和季非梧一个方向,倒是挺顺路。 一怕秋涉江又越走越远,二是时间紧迫,红蕖无暇多想。一路埋头苦走,总算在一座沙丘后方找到了秋涉江,和……被捆住手脚蜷缩在地上的季非梧。 红蕖看到他们时,秋涉江正背对着她半蹲在季非梧旁边,高举着手中染血的匕首,直挺挺插进季非梧小腿肚。 凄厉的惨叫瞬间穿透夜空。 “啊啊啊——!!!”季非梧痛地不断抽搐,口中更是叫得撕心裂肺,“道友饶命!我错了!放过我吧……求求你……” 秋涉江眯起眼睛,冷笑一声:“错了?你刚才可不是这样说的。” 他说话的同时人也站了起来,抬脚踩上季非梧小腿肚,重重碾着:“爬啊,怎么不爬了?” “我真的错了……我不该……啊——不该啊啊啊!!道友别踩了,好痛……我这就爬!就爬……” 由于手脚都被捆住,季非梧求饶无果,只能拱着身体,像蛆虫蠕动般,一拱一拱地在地上爬动。 那一瞬间,红蕖突然觉得很没意思。 这样一个废物,也配她记恨这么多年? 多看一眼都是浪费时间。 心神微定,她呼出一口气,说道:“涉江,够了。” 似乎没料到她会找过来,秋涉江慌张转过身,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耷拉下脑袋,手忙脚乱地把匕首往身后藏。 “师尊,我……” 红蕖看得一脸疑惑。 他这是在心虚什么吗? 正要询问,季非梧忽然“哇”的一下嚎起来:“姑娘!……不不不道友!恩人!你快救救我!他要杀我……” 他跟看到救星似的,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蠕动着朝红蕖爬来,这副模样颇有些令人反胃。 红蕖皱起眉,默默退后一步。 “让开!”秋涉江见季非梧要去碍红蕖的眼,低喝一声,一脚给他踹到旁边,疾步迎到红蕖面前。 “阿蕖,你怎么找过来的?有没有受伤?今天那雾来的蹊跷,我一下子就找不到你了,本该先寻你的,但是突然碰上他,所以我……对了,他灵力已废,你要如何处置他?” 秋涉江说的很急,想去拉红蕖,手伸到一半又怕手上的血污会弄脏她,遂猛地收回,老老实实垂在身侧。 一副乖巧听训的样子。 红蕖惊讶于他的变脸速度,但此时并不适合问话,故答道:“我没事。” 说罢,伸出手,欲接过他手中匕首:“给我吧,你先休息下,处理完他,我们马上就要赶路。” “别,我来。” 秋涉江小退一步,抿着唇解释:“他的血,脏。” 红蕖摇摇头,拒绝了:“无妨,此事当由我亲自了结。” 秋涉江虽不愿她手中染血,但也不再多言,任由红蕖从他手中接过匕首。 他明白,红蕖不希望他插手此事。毕竟,有些事,要亲自做,才能真正放下。 就像当年的他那样。 季非梧本以为等来救星,正在一边叫苦连天,待听到此处,顿时面色剧变,气到呼哧呼哧直喘气。 感情她刚才叫停,不是要救他,而是打算自己动手! 想到此处,季非梧怒上心头,也顾不上小命还捏在他们手里,口不择言地骂起来:“你们两个贱人!烂货!知道我爹是谁吗?竟敢动我!” “啊,你爹是谁?很厉害吗?”红蕖已行到季非梧身旁,微微弯下腰,仿佛真的不认识。 “呵呵!我爹可是万仞城城主季崇礼,怕了吧?你们要是敢杀我,万仞城不会放过你的!” “这样啊……”红蕖嗤笑道,“你可知我是谁?” 季非梧大概觉得搬出季崇礼真吓到他们了,瞬间有了底气,连语气都变得嚣张跋扈:“无名之辈我为何要知道?识相的话,赶紧放了我,否则,等我姐和三大长老找过来,你们就等死吧!” “是吗?”红蕖见他仍旧不知死活,冷笑道:“那我换个问法,我这剑骨,你用的可还称心?” 话落,只见一道凌厉的寒光划过,“噗嗤”一声,血雾喷溅,红蕖偏了下头才没让血溅到脸上。 “啊啊啊——!” 季非梧终于记起她是何人。 “是你!居然是你这个贱种!整个修仙界都要俯首在我万仞城脚下,不过区区一根剑骨,我拿走怎么了?!啊啊——!我要叫我爹……叫我爹杀了你!!!” 伴随着季非梧杀猪般的惨叫和咒骂,红蕖从他背上挖出剑骨,缓缓举到他眼前。 当着他的面,用灵力将剑骨震得粉碎。 然后,弯起凤眼,冲着季非梧笑,毫无温度的,令人毛骨悚然地笑着。 季非梧何曾经历过这些,身体痛到极致,内心亦是骇到魂飞胆丧,叫都叫不出来,连拱带滚想要逃跑,却被红蕖挡住去路。 “可惜,你永远都等不到那一天了。” 这一次,匕首直接刺进季非梧心脏,血流了满地。 秋涉江一直等在原地,待季非梧咽了气,方走到红蕖身旁,与她并肩而立。 红蕖仍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秋涉江余光瞥到她的手,被鲜血染红,还在不断往下滴着血。 滴答—— 滴答—— 滴答—— 他突然开口:“师尊。” 红蕖回过神:“嗯,走吧。” 秋涉江没动,又喊她。 “阿蕖……” 红蕖疑惑转头,秋涉江朝她一笑,猛地拉住她的手,带着她疯狂跑了起来。 “你……” 神经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