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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了。“你大概可以出家了。”荆长宁对易禾说道。易禾摇了摇头:“出家人皆要削发明志,如此太丑。”天渐明亮,约莫是到了正午之时,编钟的乐声才苒苒而息。雪渐渐停了。虽还是没有阳光,但地面的积雪将四处的光线反射得极是明亮。随着最后的一缕乐音安静下来,有宦官尖细的嗓音响起。“林王到。”荆长宁安静沉眉,恭敬地伏身低下行礼。两手交叠,落在冰冷刺骨的白雪间。她扬唇笑了笑,手心的白雪融化了些。在荆长宁的身后,黎夏中规中矩,南宫落月依旧白纱遮面,亦是随着众人伏地行礼。喧闹的人群安静下来。荆长宁行的是平民见到君王的大礼,羽眠行的是公子之礼,易禾行的是世子之礼,此间,倒是景华只是拱手作揖,以晚辈之礼相见。一眼望去,清晰的身份高低,一目了然。林王便在这样一幕间,迈步而前,厚厚的积雪在他的脚下吱吱作响,脚步踏过,只余一汪汪暗色的印记。他的身上披着狐皮大氅,是雪地里的最珍贵的红狐,毛锻顺滑油亮。荆长宁安静地跪伏着,目光平和宁静,掌心的温度被积雪一点一点吞噬,渐渐有些发凉。“都起来吧。”林王浑厚的嗓音在雪地里响起,“这场雪来得突然,孤未来得及搭建行宫,倒是委屈了各位。”荆长宁安静起身,目光依旧低垂。未来得及搭建行宫?以林国的国力,临时搭建出一处简易的行宫绝不是难事。但林王却让众人在雪地里枯等许久,其用意不难猜测,不过又是一种立威罢了。“林王言重了,区区一场雪,哪里能奈何得了我们,再说祭祀向来讲究诚恳,露天行礼,更显心诚不是?”景华笑嘻嘻说道。林王笑了笑,脸上的皮rou抖了抖:“景王说的有理。”“接下来就该祭祀了吧。”羽眠话音平和,“只是不知林王这番相邀,为祭祀做了何准备?又打算祭祀天上哪位先祖?”向来祭祀都是由文天子主持,林王这番作为,在座诸人皆是心知肚明,虽表面上迫于林王的威势不敢多有微词,但终究来说又有谁愿意甘居人下?就拿羽国而言,羽国坐拥城池一百二十多座,战车两千余,国力虽比不上林国,但相差也不是很多,只是羽国国风向来醇和,从王君到百姓,崇尚仁义,厌恶兴兵,若非如此,羽王想必也不会让羽眠来此参加林国的会盟。“祭祀吗?”林王挑了挑眉,“孤确是准备了一份大礼祭祀上天,也祭祀我林国的祖先。”说罢,他一挥手:“来人,请祭女。”祭女?众人的目光随着林王的话音,向着那来人的地方望去。那是一个女子。那是一个全身赤裸的女子。她赤裸双足在雪地间踽踽而行,浑身被冻得呈现着乌青的颜色。她似乎没有早已失却了力气,却强逼着自己走得稳些。她的面容没有一丝神情,不是平静,而是仿若行尸走rou般的空洞。荆长宁抬眸望了过去,被冻得通红的手心却渐渐攥紧,指甲硌得手心泛出痛楚。依照祭祀的礼仪,首先便是呈上祭物,一般都会是些牛羊牲畜,而此刻,这又是做什么?她下意识斜眸望向了林王。那身穿狐裘的中年人眼窝深陷,眼球陷在眼窝之中看不出情绪。而他的一侧,立着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一袭墨衫的墨凉。目光一个对视,荆长宁恍惚间觉得墨凉的神情似乎自始至终都落在她的身上。她平静地撇过头,目光重新落回那个踽踽独行的女子身上。心中思绪沉沉。她……是此次祭祀的祭物吗?前方不着痕迹地伸开一只手,易禾身形挺正,右手却伸到荆长宁手边,摊开了荆长宁攥着的手心,然后暗暗地握住。心像是一瞬间便静了。透过相触的指尖,像是能触到其间血液流动的温度。两个人像是寻觅着方向的旅人,结伴取暖。荆长宁知晓,易禾是在安慰她。“来人,取孤的引龙弓来。”林王道。墨凉接过宦官递来的一把朱漆长弓,俯身递到林王面前。林王屈指轻轻在弓弦上弹了弹,一道沉闷的嗡鸣声在天地间颤动。他举弓,搭箭,手腕一扬,朱漆长弓弯成满月的弧度,箭尖便指向了那雪中踽踽而行的女子。那女子走到众人中央,如行尸走rou般站定,她轻轻地闭上了眼睛。在闭眸的那一瞬,她的身上才在恍惚间有了一丝生命的颜色。她扬了扬唇,扬头迎向天际。像是接受了死亡的宿命。荆长宁只觉易禾握着自己的手加了些力道,她反手握住易禾的手,掌心用了些力。她知晓,他也是紧张的。他在紧张的时候却在势图安慰着她。握紧易禾手心的时候,荆长宁抬眸望向了站在最中心的女子。苍茫白雪,踽踽独行。生或死。她不过是这场祭祀的祭品,林王会以她的死亡告知在场的每一个人,林国的积威是用血腥堆砌。或死,或卑微臣服。目光透过那若行尸般的女子,荆长宁忽的觉得目光湿润了起来。当年,于列国之前,曾经有一个六岁的男孩子,也是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卑微而屈辱地死去。绳索捆缚在他的头颅和四肢之上,马匹飞驰,只落下一地撕裂的脏器和肢体。不远处,墨凉的目光依旧落在荆长宁身上,不曾有一刻移开,亦不曾有一丝温情的波澜。☆、第65章垂死间挣扎“不!”一声嘶哑的哀求刺破皑皑雪色。一个妇人冲破会盟之外兵士的阻拦,像是疯了一般冲到场地之间,抱着了那浑身赤裸的女子。她哭泣着,将身上单薄的麻布外衫手忙脚乱地脱下,便披到了那赤裸的女子身上。随后,她对着林王重重跪下。“求王上饶了小女一命,老妇愿替小女去死。”她叩首悲戚哀求。林王手中长弓依旧呈满月之状,目光中露出怒容,斜斜望向了墨凉的方向。墨凉铿锵跪雪地上。“是臣失职,让这妇人闯入扰乱祭祀,请王上允臣杀了这妇人,臣自去狱中领刑罚。”他沉声说道。林王哼了声,没有说出命令的言词,墨凉静静地在雪地间跪着。林王望向了场地间两个女人。老妇将女子护在身后,目光恐惧步伐却丝毫不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