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花生
琥珀花生
林昭背对着磨砂玻璃门，坐在小凳子上，一边哭一边脱衣服。 他把沾满酒气的T恤摔到地上，泄愤似的踩了两脚，光着膀子摘掉花洒，把水流开到最大，连温度都不调，直接往身上冲。 他知道他把一切都搞砸了。 他明明占理，却在不合适的时机说了不合适的话，还把庄青楠赶了出去，将矛盾激化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林昭负气地想，他也是有脾气的人，既然已经把话挑明，就要硬刚到底。 至少…… 至少他再也不会让庄青楠看到自己的笑容。 很快，他又觉得后悔。 外头的天那么黑，庄青楠一个人回宿舍会不会遇到危险？ 陆和光一直对她心怀不轨，会不会趁虚而入，找机会上位？ 林昭腾地站了起来，往后一转身，差点儿撞到庄青楠。 “你……”他难以置信地瞪着她。 “你……”庄青楠望着他流泪的眼睛、红通通的鼻尖，紧接着把目光移到湿淋淋的胸口。 花洒喷出的水流溅到她的裙子上，又急又冷。 她打了个冷颤，态度有所软化，抬手帮他擦泪，轻声道：“阿昭，别哭，都是我不好……” “你别碰我！”林昭刚才还在忐忑，见庄青楠去而复返，又被她勾出更多委屈，扯着嗓子嚎哭起来，“你是不是打算糊弄我，让我继续跟你做朋友？我告诉你，我没那么好哄，没那么不值钱！” 他边哭边往后退，躲开庄青楠的手，眼神干净又执拗，寸步不肯相让。 “阿昭，我不是这个意思……”庄青楠被林昭哭得一个头两个大，急忙追上去，没想到地面太滑，她穿的拖鞋又不跟脚，一不留神被裙摆绊住，仰面往后摔去。 “青楠！”林昭大惊失色，由于事发突然，来不及扶她，只能伸出胳膊挡了一下。 庄青楠身子一歪，右臂重重撞在洗手台上，发出“咔嚓”一声轻响。 她疼得跌坐在地，脸上全是冷汗，嘴唇发白，说不出话。 “青楠！青楠你怎么样？还能动吗？”林昭把吵架的事丢到一旁，跪在坚硬的瓷砖上，想碰庄青楠又不敢，“你……你别吓我！疼得很厉害吗？” 庄青楠靠在他肩上缓了一会儿，一边吸气一边说：“可能是骨折，小问题。” “骨折还叫小问题？”林昭急得说话都不利索，“你等着，我打电话叫救护车！” “不用，没那么严重，我换身衣服，自己去医院处理。”庄青楠抬起完好的左手，摸了摸林昭的脸，帮他擦掉眼泪和水迹，声音比平时温柔两分，“阿昭，我答应你。” 林昭愣了愣：“什么？” “你说你想更进一步，我答应你。”庄青楠尚未完全理解林昭的感受，却被他的眼泪触动，做出退让，“别再哭了，好吗？你也换身衣服，陪我去医院。” 林昭睁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又哭又笑，又高兴又愧疚，把庄青楠搀到屋里，打开衣柜翻找T恤。 “我穿这件。”庄青楠看中一件偏宽松的黑色T恤，打算当成裙子穿。 她抬不起手臂，犹豫片刻，背过身道：“阿昭，帮我把裙子后面的扣子解开。” 她身上的礼服裙设计精美，从后背到腰间缝制了二十多颗黄豆大小的纽扣，无论穿脱都有些麻烦。 林昭蓦然红了脸，哆嗦着手从最上面那颗扣子解起。 他本来就不擅长做精细活，由于紧张又出了很多汗，手心黏腻，不停打滑。 “阿昭，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生这么大的气？”庄青楠见林昭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再度询问原因，“观看晚会的人太多了，我不知道你坐在哪里，又一直在忙，顾不上看手机。” “……我根本没进会场，保安看出我不是本校的学生，不让我进去。”林昭解开四五颗纽扣，看到一大片白腻的肌肤，心口像揣了只小鹿似的乱跳，连忙闭上眼睛，“我托穆韵帮忙传话，她说你没时间管我，让我先回来。” 真相大白，庄青楠将这件事和许多蛛丝马迹联系起来，垂下眼皮，道：“穆韵没有传话给我，这中间应该有什么误会。阿昭，穆韵是我的室友，你要是信得过我，把这件事交给我处理吧。” 林昭紧闭双眼，俊俏的脸庞上腾起两团明显的红晕，指腹无意间蹭过她的脊背，烫得快要烧起来。 “我肯定相信你。”他说完这话，想起今晚的丢脸表现，恨不得找道地缝钻进去，“青楠，对不起，我不该无理取闹，不该说那些伤人的话，更不该不管不顾地对你发疯，害你受伤。” “我们之间，不说这个。”庄青楠等林昭解完扣子，示意他转身回避，单手脱掉礼服，穿上T恤。 窸窸窣窣的声音让林昭浮想联翩。 他搓了搓脸，赶走邪念，换了身干净衣服，匆匆忙忙地打车送她去医院。 短短一个小时，庄青楠的小臂肿得像发面馒头一样，看着吓人。 医生看过片子，诊断为轻度骨折，用石膏固定好伤处，嘱咐她回去静养，清淡饮食，一个月后再去复查。 林昭把庄青楠骨折的事全部归咎于自己，围着她转来转去，一会儿问她疼不疼，一会儿给她倒水，一会儿又红着眼圈怔怔地望着她，好像下一秒就要掉泪。 庄青楠躺在林昭床上，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 她握住他的手，说道：“是我自己不小心，跟你没关系，阿昭，你不要再自责了。” 接着，她轻轻把他往自己的方向拽了拽，破天荒地给了他一个拥抱。 林昭傻呆呆地趴在庄青楠身上，吸了吸鼻子，问：“咱们这算和好了吗？” “本来也没闹多大的矛盾。”庄青楠抚摸着浓密的短发，困倦地闭上眼睛，“我就算那会儿真的走了，明天也会主动联系你的。” 林昭大着胆子挤到床上，和她盖同一条毯子，却不敢脱鞋。 他实话实说：“我可能根本等不到明天。” 庄青楠有些好奇：“你打算怎么做？” “去你们宿舍楼底下傻站着呗……”林昭为了让她好好休息，忍住对黑暗的惧怕，关掉台灯，“要是你不理我，我就死缠烂打。反正我有你的课程表，知道你在什么时间上什么课，到时候像门神一样杵在门口，眼睛直勾勾瞪着你……” 庄青楠噙着笑进入梦乡。 第二天早上，林昭把热气腾腾的包子和小米粥送到床边，又打开一盒琥珀花生，用勺子喂给庄青楠吃。 圆滚滚的花生裹满糖衣和白芝麻，外皮酥甜，里面脆香，很适合配粥。 林昭见庄青楠接受自己的投喂，一口一口安静地吃着，高兴得露出两颗小虎牙。 他得寸进尺地说：“青楠，你伤的是右手臂，一时半会儿好不了，无论是学习、备课，还是吃饭、洗衣服、洗澡，肯定都不方便。要不……你暂时搬过来，让我照顾你吧？” 经过这次争执，庄青楠隐约明白，林昭想要的并不多。 他希望证明自己有用，希望满腔热情偶尔得到反馈，希望她不要把界限分得太明显。 林昭见庄青楠迟迟没有说话，赌咒发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放心，咱们还跟原来一样，你睡床，我打地铺，我绝对不会……” “我不担心。”庄青楠打断他，眼眸中流动着温和的色泽，“你说得有道理，接下来几个月，就麻烦你了。” 林昭喜出望外，用力拧了下手臂，疼得龇牙咧嘴，这才确信自己不是在做梦。 他拍胸脯保证：“你放心，我肯定将功补过，把你照顾得妥妥当当！” ———————— 图片来源于网络，侵权立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