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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颈窝里蹭,抱着不让他走。他温柔地说着安慰的话。可醒来之后,却发现自己抱着枕头。那些话也一句都想不起来了。奉书也不知此时是什么时辰,定了定心,继续开练。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份劲头也渐渐消失了。屋顶像一口铁锅把她牢牢罩在底下。每天她能看到的唯一活动的东西,除了自己的身体,便是门洞里伸进来的一双手,送来食物,接去上一次的罐子、盘子、净桶。门外的看守似乎接到了新的指令,不再随便跟她说话,互相之间也极少交谈。除了远处偶然传来的马嘶犬吠,全无声音。房间里寂静得让人发狂。到了不知第几天的早晨,奉书一觉醒来,突然心中充满了绝望,忍不住长声大叫。没有任何回应。她发泄似的又叫了几声,叫着叫着,便泪流满面,声音变成了嘶哑的哭喊。门外还是静悄悄的,不知道还有没有人守着。她突然全身毛发直竖,心想:“要是胡麻殿下乐意,将我在这里关一辈子,也不是不可能!一个小小奴婢,不被蒙古人当人看的,谁在乎?他也不是养不起……说不定他已经把我忘了,已经在跟别的漂亮姑娘寻欢作乐,根本不在乎把我活埋在这里!”想到自己有可能再也踩不到泥土,见不到阳光,再也不会和别人说一句话,不由得毛骨悚然,身子晃了两晃,差点晕过去。她从没有这样强烈地渴望自由。她以前虽然也被捉过,被关过,被限制过行动,但那些毕竟是暂时的。至少她可以凭借自己的努力改变那个局面,哪怕明知会吃苦,明知后果会更加危险。而现在,她就像陷在沼泽里的小鹿,有心挣扎,却没有任何着力点。在这斗室之中,时间仿佛停止了。每一日都是前一日的简单重复。她疯狂地想出去,想看到第二张面孔,哪怕那面孔是自己最讨厌的;想和第二个人说话,哪怕是被人骂得狗血淋头;想和第二个人打交道,哪怕是让怯薛歹狠揍一顿,甚至杀了。除夕夜里二姐劝自己的那些话,她本来固执地想要忘记,可如今却一点一点地忆起来了。当奉书发现自己竟开始认认真真地考虑服从胡麻殿下时,忍不住抽了自己一个耳光。可若是耳光能把人抽醒,这世上就不会有伤心之人了。她抱着枕头垫子,小声抽泣着,想象着自己若真的做了他的妾妇,生活会是什么样的光景。那意味着要忍受他所有的无礼之举,把女儿家的尊严送出去让他踩在脚底下。单是想上一想,全身便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更别提给他生孩子……想都不愿想。可柳亭说,女孩子家迟早都是要过这道坎的。也许以后就不会那么难受了?也许就算不跟他,以后自己嫁人的时候,也不得不忍耐这些不愉快的事?可是,屈辱换来的自由,真的能长久吗?就算自己乖乖听话,也不过是从这件小屋子搬到一个大一点的院子,吃得好一点,穿得好一点,走动的范围大一点,肯定是不准随便出府的。当然也可以找机会溜出去,溜出去找师父……可是到了那时,师父会怎么看自己?脸上忽然烧了起来,明知道师父并不在场,却也一时间羞愧无地。不知怎的,奉书觉得,就算师父会原谅自己,他心底肯定也会看不起自己的。不,要是她真的对自己讨厌的男人曲意逢迎,她自己都没脸再跟师父说一句话。要是父亲知道自己……她忽然惶恐得出了汗。父亲不正也像自己一样,被蒙古人逼着做他不想做的事情吗?他已经做了将近四年的囚徒了,他的手上戴着镣铐,他的房间比这里还要小,满地都是腐烂的垃圾和死老鼠。她不知道父亲是怎么一天天熬过去的,但肯定不会像自己这样,动不动就哭鼻子。他还在狱中写诗呢。奉书一面哭,一面冷笑,笑自己太过没用。这才几天的工夫,自己几乎要投降认输了。突然咔嗒一声轻响,又是一罐水、一盆饭,从门洞里送了进来。奉书囔着鼻子,冷冷地对那个看不见的人说:“告诉你们主子,我要跟他打个赌,看谁活的长。”门外的人依旧没有回应,但她不在乎了。送来的吃食千篇一律,依旧是奶点、面点,还有一份小菜。奉书这几日全无食欲,按时进食与其说是填饱肚子,不如说是计算日子的一种方法。她习惯性地拈起一块奶糕,却怎么也咬不下去。在不远处的兵马司里,父亲说不定也是这样子的。她突然明白父亲此前为什么几次三番地绝食了。那不一定是因为他想求死,而是因为,不食牢饭,恐怕是他唯一能做的反抗。奉书将那块奶糕丢了回去,只喝了两口水。水能帮助她保持头脑清醒。第二天,送饭的人看到了洞口原封不动的饭食,似乎是吃了一惊,和什么人商量了好一阵。那门洞一直开着。最后,他还是将这一日的饭食塞了进来。奉书碰也不碰,直接将食物丢到了墙角。她心中存了这个较量赌胜的念头,时间便显得不那么难熬了。开始的两天,肠胃绞痛,全身火烧火燎的空虚,感官却出奇地敏锐,夜里也兴奋得睡不着觉,全身都在抖。她倚在房间的一个角落,默默地冥想、呼吸、摄神静心。到了第三天,杂念慢慢消失了,只是有些头晕,站起身来时,脚步有些虚浮。一开始,食物的香气还偶尔扰乱她的心神,但后来,那香气里面就夹杂着奶品发酵变质的酸臭气。又过了一日,门洞打开,外面传出了一句话。“喂,小妞,你还好吗?”明明是粗糙刺耳的男声,此时听来,却不逊于悠扬悦耳的管弦丝竹。奉书心中冷笑:“这么快就沉不住气了?我还没喊饿呢。”但她已经虚弱得不想说话,只是含糊地“嗯”了一声。她本来连理都不想理这些狱卒,但她实在是太渴望和别人交谈了。那人又问:“生病了?”“没。”“怎么不吃东西?”“懒。”门外的人似乎被她噎回去了。下一次送来的食物,是热腾腾的一碗白米饭,堆得冒尖,上面撒着嫣红的梅子姜丝。旁边的食盒里盛的东西,奉书用鼻子就能闻出来,那是鄱阳湖狮子头、冬笋干烧rou、吉州三杯鸡、莲藕豆腐银鱼羹,全是她从八岁以后就没吃过的家乡菜。茶壶里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