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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书只觉得自己大悲、大愁、大苦、大乐,生生死死地来回了不知多少次,好像过了一辈子那样长。她早该料到这个结局的。从她发现自己有那种念头的那一刻起,就该开始给自己的心打棺材了。现在她的心里比地面上结的冰还要冷。她的双手快要冻僵了,但她再不敢理直气壮地让师父给自己暖手。她的身子冻得直打颤,但她再也不敢让他搂着自己挡风了。她的肚子似乎受凉了,一阵阵难以言喻的隐痛,但她不敢再向师父撒一句娇了。师父说她还小,不懂事,可她唯一不懂的,就是为什么自己明知前方是悬崖,还要义无反顾地扑下去。还要拉着他一起扑下去。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了……可他始终没有正面回答她,对她到底有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欢。也许这个问题对他来说并不重要。到了他们暂时歇脚的薛氏客栈,杜浒朝奉书的房门一指,示意她进去休息。但他说的不是休息。他说:“好好反省反省。”奉书点点头,忽然又回过头,带着恳求的语气,说:“师父,你再抱抱我,好不好?我一定好好反省,以后再也不胡思乱想。”最后一次,用心记住他怀抱的感觉,记住他的气息,记住他的体温,记住他手臂上的力量,然后就再也不拂逆他。杜浒别过脸去,不看她。似乎是犹豫了好久,最后还是摇摇头。“别让我讨厌你。”然后他跨进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奉书冲进自己房间,砰的一声撞上了门,然后嚎啕大哭起来,一面哭,一面狠狠扇了自己一个耳光。她趴在床铺上,紧紧抓着被子枕头,一口一口地吞着眼泪,哭得几乎昏过去。也许会吵到师父休息,但她也不想压抑了。也许他已经睡了,听不见……不,她知道他没睡。他的房里安静得很,一点鼾声也没有。他在来来回回地踱着步子,不时重重地靠在房门上,将单薄的木门压得吱呀作响。奉书噙着一泡眼泪睡着了,马上又醒过来,半睡半醒之间,噩梦连连。她梦见父亲浑身是血,立在远处,她拼命奔跑,可怎么也够不到他。她梦见在大都城里被守卫追赶,怯薛歹从四面八方蜂拥而来,她怎么逃也逃不脱,急得大叫救命,呼唤父亲、母亲、哥哥、jiejie、蝎子、壁虎……没人回应她,她从钟楼顶上一跃而下。然后师父就突然从天而降了,将她救到一顶帐子里,亲她的脸。她哭着叫师父。可他却冷冷地说:“我不是你师父。我没有你这样的弟子。”然后他拔出了匕首,面孔变成了胡麻殿下的。奉书想逃走,可是全身动弹不得。身上的衣服突然全都没了。胡麻殿下按住她光裸的肚皮,一下一下的用匕首捅。她听到自己内脏破裂的声音,鲜血迸流,她疼得大喊起来,尖叫着求饶。可他只是冷笑,手腕转动,刀锋将她的小腹绞成血rou模糊的一团。奉书突然醒了,苍白的日光照在她毫无血色的脸上。她觉得恶心,身体中的痛楚仍然在扩散,好像真的一样。她冷得发抖,双腿间冰凉一片。她伸手去摸,摸到好些黏黏的东西。抽出手来,满手是血。她尖叫一声,第一反应是自己要像婉桐一样生孩子了。掀开被子,只见床铺上斑斑驳驳,全是一小块一小块的血迹,白色亵裤也已经变成了花的。她吓得大口抽气,喃喃道:“我要死了,我要死了……”她发现自己的声音也变得比平时哑了。怎么回事……忽然房门笃笃的响了。她听到杜浒的声音:“奉儿,怎么了,叫唤什么?”她突然明白过来,扑过去插上门闩,尖声叫道:“别进来!”在太子府的时候,她和年龄大些的女孩子住在一起,也朦朦胧胧地明白些流血的事情。可是,可是从来没人像自己这样,弄得到处都是……血太多了,自己肯定是生重病了,肯定要死了……杜浒推门,发现门被闩上了,大声问道:“你还好吗?刚才是怎么回事?起床了没有?”她羞愧难当,叫道:“等下!”忍着小腹的胀痛,慌慌张张地跑到面盆前面,撩水清洗自己的大腿。整盆水都成了淡红色。她将水泼在墙角。“奉儿,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还在生气?别把自己锁屋里,开下门,听话!”水是冰凉的,腿上起满了鸡皮疙瘩。奉书抖抖索索的地穿上一条干净裤子,将脏裤子藏在枕头底下,把被子卷成一团。她觉得自己不干净了,一定不能让他知道……“好孩子,是不是心里难受?出来,师父陪你待着,别一个人较劲!”“我不出来!”整个房间里似乎都有血腥味。她手忙脚乱地扯开床单,惊恐地看到底下的褥子也浸湿了,暗红的一滩。她手足无措。要是把褥子也掀开,那就太奇怪了,肯定会被发现……得想想别的办法……就算要死,也要在死之前把自己清理干净……想到死,她忍不住小声抽泣起来。不能让他看到自己死成这个样子……杜浒在砰砰的砸门,说话的声音却越来越轻柔,“哭什么?有什么想不通的,我陪你说话,好不好?开门让我进去。”奉书大哭道:“走开!”一面哭,一面跳到床铺上,手忙脚乱地将被子翻面折好,露出没被弄脏的一面,盖在褥子上,心中刚松了口气,却又看到被子上多出了几滴新的血迹,是顺着自己的腿流下来的,而且还在流。她清清楚楚地感觉得到。床单上也是。刚刚整理好的现场立刻又一片狼藉。血流不止。她颓然蹲在地上,呜呜的哭道:“师父……我要死了……”“说什么呢?好孩子,开门,别让我担心!昨天师父的话是不是说重了?你千万别钻牛角尖,万事都好商量……”下腹又是一阵抽痛。奉书又是羞愧,又是惊恐,又是悲哀,已经听不清杜浒说了什么。生命仿佛随着那些血,一点点流出体外……她用被子裹紧自己,呜咽道:“爹爹……娘……师父……师父……要是我死了,你还讨不讨厌我……”“你、你在干什么呢?别做傻事!昨天当我什么都没说!开门!我进来了!”奉书知道那窄窄的门闩根本挡不住他,张皇失措,哭叫道:“你不要进来!让我一个人待着!”咔嚓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