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知青宿舍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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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雾气沉沉,太阳还没有选好升起的位置。 知青宿舍点着蜡烛,微弱的光照着大家的行动。 不过人一多,动起来带着风,连那点亮都忽明忽暗的。 许淑宁找不到自己的手套,无头苍蝇似的乱转着,扭过头跟齐阳明撞了一下。 两个人齐齐叫出声,一个揉着胸口,一个摸着额头。 还是齐阳明先道:“没事吧你?” 许淑宁丧着脸道:“人没事,但是你有看到我的手套吗?” 大家现在算是同住一屋,齐阳明模模糊糊道:“昨天挂外面的是不是?” 许淑宁也记得是,双手一摊道:“找过了,都没有。” 她急得团团转,毕竟挑开的水泡还没长好,徒手去干农活能要她半条命。 谁下乡的行李不是全家一点一点凑起来的,齐阳明脚上这双袜子还是他妈拆了副手套缝的,很能理解她的着急,正想说帮帮忙吧,听见meimei在叫。 他道:“我先过去一下,晴雨叫我呢。” 许淑宁能说什么,蹲下来连桌底都不放过,就是起身的时候没留神,哐啷撞了个人仰桌翻。 她捂着脑袋,一肚子火乱蹿,又听见陈传文道:“哎呀我杯子。” 搪瓷杯在地上滚一圈,蜡烛也熄灭,屋里只剩下一片黑暗,许淑宁深吸口气道:“不好意思啊。” 又吃力地想把桌子翻正。 可惜她一个人,后劲不足又把脚砸了一下,暴躁得想骂两句,最终还是沉默。 乱七八糟的,梁孟津正好洗漱进来,借着天光看清楚,说:“我抬左边。” 许淑宁感激笑笑,两个人合力把桌子摆正。 她重新点上蜡烛,又扭过头看着心疼搪瓷杯的陈传文道:“杯子没事吧?” 陈传文抿抿嘴说:“没事。” 任谁的新杯子被摔都会心情不好,许淑宁欲言又止,也没办法控制自己的委屈。 她道:“那我赔你吧。” 一点漆怎么赔,陈传文硬邦邦道:“不用!” 声音高起来,许淑宁不知道如何是好。 她捏着衣角,心想好像还有颗糖,赶紧从包里把最后的大白兔掏出来。 这年头,谁能扛得住这玩意,陈传文扭扭捏捏道:“不用了。” 许淑宁只想好过一点,赶紧给他说:“你吃你吃。” 陈传文也就是推一句,吃完糖又吃鸡蛋,难得活力满满,帽子一戴要去上工。 即使是在供应比较充足的西平,鸡蛋也算难得好东西。 因此大家都很高兴,只有许淑宁的眉头微蹙。 她还是找不到自己的手套,看着掌心叹口气,咬着后槽牙想,人这一生,就胜在豁得出去! 梁孟津看她眼睛瞪得圆圆的,视死如归的样子,说:“你先用我的吧。” 他今天不敢去上工,生怕再晕一回。 能不扛着当然是最好的,就是许淑宁有些遗憾没有剩下的糖果了,她点点头说:“谢谢。” 头发一甩赶紧跟上队伍。 知青宿舍只剩下梁孟津。 他摸摸肚子,觉得还差点意思,跟来砌墙的赖上平搭话。 赖上平道:“又要鸡蛋啊?” 他心想城里人可真阔气,这是打算拿来当饭吃是怎么着。 梁孟津本来也不愿意搞太多特殊化,但人一时半会改变伙食真顶不住,更何况他这样的体格。 他只能道:“麻烦你了。” 卖给谁不是卖,赖上平也不在意,说:“行,下午我给你带过来。” 梁孟津没出息的咽口水,心想啥时候能吃顿rou。 但下乡之前父母的叮嘱言犹在耳,他只能先按捺下来,翻出书坐在屋檐下看。 看书,在红山大队太稀罕,因为本地人多数不识字。 像赖上平小学都没毕业,忍不住凑过来说:“这啥呀?” 梁孟津看的其实不是书,大大方方道:“旧报纸。” 他自己订的,觉得这个总不至于违禁。 殊不知乡下地方才没人在乎,大家连哪些叫禁书都不太清楚。 反正赖上平是瞅不出什么好赖来,又看两眼道:“你们城里人都上学啊?” 梁孟津觉得他好像对城里有一种奇异的想象,说:“小学会上。” 初中就不一定,因为好些人是八九岁去进学校,十三四岁就开始做工,人人以进厂为荣,毕竟千八百个人里才能出一个中专生,大学生这种的更别提。 不过对赖上平而言,小学就已经是高学历,他道:“我只上过扫盲班。” 大队里自己办的,因为小学在山下,来回的耽误干活,家长们也不觉得学问和山里娃有关,都是送去能从一数到十就行。 但梁孟津很重视知识。 他一开始学习是因为身体不好,但后来却真的能从中得到很多,问道:“队里没人上学吗?” 赖上平无所谓道:“你们上过学,不也来种田了?” 梁孟津没办法反驳,因为年纪尚小也讲不出什么有道理的话来。 他只能道:“会有用的。” 能有什么用,赖上平浑不在意地嗤一声。 他现在只在乎娶媳妇的事情,心想这活干完能拿到三块钱,到时候他给小慧买块肥皂,她肯定特别高兴。 梁孟津只听见他都哼起歌来了,抬头看一眼又低下。 不过这回没沉浸太久,赶在下工之前把地瓜给煮上了。 各家炊烟袅袅的点,知青们挨个进门。 许淑宁心想自己还借着人家的手套,殷勤道:“放着我来。” 梁孟津正在搅拌着野菜汤,说:“没事,我会。” 他只是在家不用干而已,做起来还是没问题的。 这本来就不是什么难事,许淑宁冲他笑笑,洗过手坐下来吃饭,感慨道:“还是进屋有饭吃的好。” 天不亮就去田里,十一点才回来,中间四五个小时只有水撑着,回来还得生火做饭,实在叫人头疼。 梁孟津觉得自己还要再休息一天,请缨道:“晚饭也我做。” 就这两句话的功夫,用力气最多的郭永年已经几口把地瓜吃完,喝着汤说:“我去自留地。” 他急着把这茬菜种下去,心想野菜真是苦得人对生活充满绝望。 许淑宁看他着急忙慌的样子,说:“你碗放着,我洗。” 知青宿舍一共那点钱,顶多买口煮汤用的砂锅,大家现在都是用各自随身带着的铝饭盒。 郭永年也不客气,随手一放就走。 齐阳明赶快扒拉两口跟上,扭过头嘱咐道:“晴雨,你待会小心点。” 齐晴雨嗯一声,被此气氛感染,然后催促道:“陈传文你快点。” 陈传文不大乐意道:“吃得快对身体不好。” 找什么借口呢,齐晴雨翻个大白眼不说话。 倒是梁孟津问道:“要去哪里?” 齐晴雨满嘴东西,支支吾吾两声连话都说不清,还是许淑宁解释道:“我们仨去砍柴。” 大家上工的时候商量好的。 无端的,梁孟津觉得自己还在大院里,大家不管玩什么游戏,好像都不会把他考虑在内。 他放在桌子底下的一只手用力捏紧,另一只手夹着剩下的野菜叶子。 许淑宁看他筷子动来动去都只有空气,支招说:“你加点水喝。” 水里还能有点油花,而且饭盒也不用洗了。 梁孟津点头照做,没有再说一个字。 许淑宁奇怪看他一眼,只觉得有点尴尬,心想难道这话得罪人了? 她不明所以也摸不着头脑,索性快点吃完洗碗。 齐晴雨跟她脚跟脚,两个女生蹲在下水口边说着话边洗碗。 许淑宁小声道:“陈传文在拖延时间。” 齐晴雨瞅着也是,底气很足大喊一声说:“陈传文!” 她可不是好惹的。 陈传文悻悻把最后一口汤喝了,羡慕地看梁孟津一眼,嘀嘀咕咕道:“又不止我一个男的。” 但他也知道不得不去,只能不情不愿地跟着。 他们是头一次上山,看什么都新鲜。 许淑宁蹲下来研究着草丛里的菌子道:“你们觉得这能吃吗?” 三个臭皮匠看半天,愣是没研究出个究竟来,还是有个不知道谁家的孩子路过,说:“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