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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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京墨再一次踏上祖国的土地已经是两年之后。 整整两年,遇上疫情,她压根就懒得回来,这一次伴随项目扩展,总公司工作的交接也接踵而至,作为入职仅仅半年的她都被总监拎着领子回了国。 “oh~Fawn,分公司就在你的故乡,你一定要跟我在这做好这两年外派。” 对于总监来说,这是公司的外派,他带着一帮乖巧的下属来C国奋斗,这可是难得的机会,而对于黎京墨来说,要被迫面对一次残破不堪的现实。 Y城的空气依旧是潮湿冰冷的,他们在下午三点下机,分公司的人早早就在机场等着了,黎京墨被总监推着,和一起下飞机还没睡醒的翻译做起了和分公司的对接工作。 压根没有空闲去偷偷打量着离开了六年的地方——18岁之前从来没离开过Y城,再一次重逢Y城已经24岁。 她说话的间隙能看到自己嘴里吐出来的白雾,也因为中途转机长达21个小时的飞行航程,让她也和翻译一样有些恍惚。 分公司的同事没有时差而言,对方精神抖擞:“黎小姐,听总监说你可是Y城人啊。” “嗯?”她笑了笑,随手把刚刚的笔递回给对方,“嗯。早年受亲戚照顾,一直待在Y城,后来一个人也没什么牵挂,就出了国。” 黎京墨本来就没什么架子,和团队的同事们慢慢熟识之后,也开始改观,把刺猬一样的冷漠表情好好收了收。 “这次可要在国内待两年呢!Y城一天一个样,可得好好补回来。” 小时候的黎京墨是任性的,父母早早离世,但是有个心疼她的宋姨姨,两家世交,她是黎家的遗孤,在外人看来黎京墨压根没有商业价值,是一只垃圾股,宋家却求之不得,不求多有出息,也不让她管那些陈年烂谷子的事情,让黎京墨安稳长大是最好的选择。 可惜了,爱她的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比如她的那个未曾见过面的老爹老妈离开得匆忙,姨姨后来患了绝症,饶是宋家倾尽资源,也只是坚持了一年,撒手人寰。 第二个停在她身后,原地打伞的人,是宋观影的弟弟,按辈分是姨姨的弟弟,她该叫那人一声舅舅。 Y城确实如新同事所说的,每天都在变样,恍惚间就连一些她记忆里熟悉的主干道边上的风景,也是改了又改。 一行人出了机场就上了分公司安排好的大巴,总监对着玻璃窗往外拍照发给家人,一边英语叽里呱啦地和黎京墨聊,她也熟练地用英语回应,说这里曾经是哪个学校,里面是国际部专门培养出国留学的孩子,这里原来是个大商业区,现在好像看起来更贵了,原来可没有这么多大牌入驻之类的。 大巴转了好几个弯,在黎京墨看到这变了样却还是莫名熟悉的路口时,她的太阳xue跳了跳。 毕竟是要待两年的,公司安排的公寓数量也刚刚好的,而公寓环境很不错,不错就不错在,当年这小区这公寓,月租起码要九千一个月,出国前某一次她还来过。 黎京墨第一次见宋观棋是8岁,那一年宋观棋16岁。 她被宋观影安排在了老宅里长大,宋家本家早就搬离了市区,老房子空置了好些年,房子所在的区小学是全市都要挤破头抢名额的重点小学,宋观影下决定很快,一大一小就这么搬了回来,又cao心地请了保姆和月嫂,老房子也算是重新开火有了那么点人味。 8岁的黎京墨已经不太喜欢和同龄小孩去玩泥巴了,准确来说那些小孩压根不屑于和她玩,她干脆学会了安静坐在画板面前,一待就是一整天。 宋观影看着小孩确实和她亲生母亲一样有天赋,请了名师,又把一楼最好的阳光位置改装成了画室,落地窗配着深胡桃木色,阳光落在了抹茶绿色的墙纸上,齐腰的护墙板被刻出规律的木纹装饰,落地的玻璃里放着她从世界各地给黎京墨带回来的人偶娃娃,或坐或站摆了满满一面墙。 宋观影终于在某一天的清晨,她悄悄带着宋观棋到了画室门口,扬了扬下巴,又口型说道:“看看,这是黎家的孩子。” 宋观棋在一旁,也不打扰小孩画画,只是看着满墙的娃娃和对面墙的落地镜中映入的她的倒影。阳光透过窗户照射在她身上,使得她的发丝更加接近浅棕色,她专注地注视着画纸,眼中闪烁着明亮的光芒,仿佛正在发掘一个全新的世界,而她就是这个世界的缔造者。 宋观棋也不负宋家太爷爷给取的名字,观棋不语真君子,风度翩翩举止从容,是个十足的翩翩少年郎,看着自己jiejie养大的小孩,有些疑惑与不解,但是从小所在的局势中让他又半懂不懂,总算对jiejie点点头,认下着便宜外甥女。 就在这时,黎京墨回了头,看到了靠在门口的两人,惊得拿着画笔的手顿了顿,很快就想起来了姨姨提过,今天要来的,她的弟弟。 “唔……舅舅好。” 那一年的宋观棋还是少年模样,本来就生了副好面貌,尤其那双眼睛格外吸引人,双眼犹如深潭又透着沉静深邃的光,他从小就是内敛的,同龄人里就他显得老成安静,落地窗前的光线照耀在他身上,宛如石膏雕像那样完美,又想电视剧里被人众星捧月的男主角,一下子让她目不暇接。 自那以后,黎京墨就喜欢上了这便宜舅舅,宋观棋周末来老房子找自家jiejie吃饭,身边总会坐着一个跟屁虫。倒也不吵不闹,就是爱跟着,下楼上楼的时候总要牵着她的手。 不过后来学业愈加繁忙,一个月也见不了一次,就在这不知不觉里两个人倒是只在少年时候有那么点交情。 黎京墨曾经在还小的时候扒墙角,听过宋姨姨在家里和姥姥姥爷隐晦地提起黎家的事、mama的事,心里总归对以前小孩异样的目光有了些数,说不难过是假的,不过也没有眼泪。 一个雨天里,宋姨姨提起了宋观棋要出国,那会儿她才上初中,依旧喜欢这舅舅,听姨姨这么说了,倒是回房间偷偷哭了好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