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9
从结果上来说，诺顿和伊索光是为了结婚，就大干了好几场。其中的过程，说是艰辛倒也算不上，因为协会有好多人都帮助了他们；说是一帆风顺，伊索也实在不能忘记那些差点把他家拆掉的暴徒。总之，在诺顿这边给伊索派发了“坎贝尔夫人”的永久居住证，伊索这边协会暂时保留了殡仪馆的运营和伊索的职位之后，两个人终于可以歇下来举办婚礼了。 说是婚礼，朋友聚会这个词倒比较贴切。因为大半的人在仪式举行到一半时就耐不住性子，（主要是奈布和威廉带头）开始起哄，并且两个人直到婚礼前10分钟才确定是两种仪式都来一遍的缘故，诺顿·坎贝尔当场就一把夺走了担当神父的奥尔菲斯手里的圣经，直接揭开新娘的头纱，把一脸懵逼的伊索亲得迷迷糊糊的，之后小型礼拜堂装饰马上就被拆除。而诺顿为了报复两个起哄起得最起劲的动物种，举起麦克风临场加了嘉宾才艺表演的活动。奈布脸一沉，倒也还算规规矩矩地秀了一段街舞（这能算规规矩矩吗？伊索感到很迷惑），而威廉则拉上一旁本来要担任司祭的伊莱。在成功把婚礼搞成小学生联谊会现场之后威廉拉着特雷西去喝酒，伊莱则红着脸摇起了沙球，全场唯一一个还记得动物种婚礼礼仪的人也加入了蹦迪的行列。 “看着他们成功走到一起，感觉还挺奇妙的。”一片狼藉之后奥尔菲斯倒了杯白兰地跑到阳台去喝酒，神色略有些忧伤，“老卡尔恐怕也没有想到这一步吧……仔细想想，如果不是那个晚上我叫卡尔在办公室加班的话……” “世界上没有偶然，只有必然哦，侦探先生。” “这个时候就别叫我侦探了，克拉克先生。” “开玩笑啦，”伊莱举着鸟笼走到奥尔菲斯身边，“因为夜莺小姐喜欢这么叫您，我就不自觉地模仿了……我始终觉得，伊索和诺顿他们，虽然因奇妙的契机相遇，但他们会相爱，是被伟大的存在决定好的。” “唉，我是真的觉得这种说法对努力了好久的情侣来讲太没礼貌了……而且动物种的神明怎么决定人类种的爱情啊？” “因为祂不是动物种的神明啊。”伊莱微微一笑，眼罩下的眉毛似乎弯了起来。虔诚的青年注视着伊索诺顿站在楼下准备乘车向众人告别的身影：“深渊在上。祝福这对爱人。” 奥尔菲斯把酒咽了下去，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事一样，将酒杯举起来，面朝山脉的另一头，施以自己最为虔诚的祈祷。 “深渊在上。” 时光一晃就摇过去了两年多。在伊索进行多次检查之后，他向诺顿提议两个人要不要要个孩子。而诺顿想了一下，直接这样回答他的伴侣： “要一个这说法不太恰当，因为鼹鼠都是一窝……一胎怀三、四只的。” “四个我们也养得起啊，并且我身子又不弱，最重要的，”伊索摊手，“我已经无职混日子混了两年多了，能不能给我个家庭主妇的职务啊？” 合情合理，一拍即合。在试纸上出现反应的那一天，伊索就安安静静地在家待产了。 然后在第六个月的时候，伊索感觉到哪里不对——肚子是不是太小了点？虽然的确能感受到肚子里的小家伙在活动，但肚子完全没有鼓起来的征兆……担心自己的宝宝会不会营养跟不上的伊索小心翼翼地跑到厨房去问自己的丈夫。而正在做蘑菇奶油浓汤的诺顿立马放下了手中的勺子，赶紧把耳朵贴到伊索肚子上听。 “没事的，伊索。1、2、3、4——一个个小家伙都很健康。”诺顿经常表示自己耳朵好到不用医生就能观察到宝宝的动静。 “就是知道有四个我才担心呀……他们是不是太小了点……”伊索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这么小正常，幼体鼹鼠就是这种大小，没有问题的。” “啊，原来是幼体鼹鼠啊。”伊索焕然大悟，“怪不得这么小……咦？” 诺顿正疑惑的时候，伊索慢慢把自己的手移动到诺顿的手臂上：“幼体……幼体鼹鼠？？？” “对啊，鼹鼠的宝宝……当然是幼体鼹鼠？”诺顿一时间没有搞清楚伊索在纠结什么。 “等等、等等等等……”伊索做了个深呼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不是……动物种的胚胎……不应该也是正常人类种的胚胎大小吗？！” “那样还和人类种有什么区别啊，而且就算是成年体鼹鼠，也没有那么大好不好。”诺顿开始向伊索科普知识，“本来人形化就是动物种被深渊影响而获得的能力，所以没有力量的胚胎当然是动物本体啦……伊索？伊索！” “带……带我……去做个B超！”伊索稳住自己快要跌倒的身体，但眼神已经在怀疑人生了。 “好的好的B超会做的，现在我们就去做！伊索亲爱的你振作一点！” 熬过了素食套餐，熬过了满超市的蚯蚓罐头精美组合套装，甚至熬过了托儿所午睡室遍地鼹鼠的场景。伊索·坎贝尔最终还是败在了知道自己肚子里怀了真正的小鼹鼠的事实下。 ※※※ 看着四只可爱的小鼹鼠整整齐齐地躺在摇篮里，伊索还是苦笑着叹了口气。虽然他还没有习惯这个事实，但毫无疑问这些鼹鼠宝宝是他和诺顿的孩子。电脑发出了叮咚一声提示音，伊索回头去看，发现是邮箱里有新邮件。 “这个地址……是医院发的吗？” 伊索毫无防备地点开了邮件里面的视频，并且安静地等待着画面加载出来。一片黑屏？伊索正疑惑的时候，画面突然闪出一滩血色。伊索眨了眨眼，一句“吓人邮件吗？”还没有说出来，画面上就闪现出了一张被剥了皮的鼹鼠照片。伊索感觉自己心脏停止了半拍，然后马上恢复冷静，点击叉键想关闭视频，电脑却像中了毒一样，点叉没有任何反应。伊索急了，想暂停掉，结果反倒点大了视频大小，一段几秒的小鼹鼠被活活剥皮的视频被深深地印在了伊索的视网膜中。 伊索惊叫着想关掉屏幕，虽然成功灭掉了，但音频还在播放，活着的小鼹鼠的惨叫声撕心裂肺，就像一把把刀子在伊索的心脏上割。伊索试图去关闭音量，但不知道误触了什么，音量却越来越高。背景音里甚至能依依稀稀听见“mama……救命……”的声音。 在伊索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把电脑的显示屏和主机都砸坏了，手上满是塑料和划痕，还有血丝。他知道自己应该马上去止血，但刚刚看到的那些东西老是在他的脑子里打转，渐渐和眼前的摇篮重合在一起。伊索蜷缩起来，把自己藏在客厅的角落，试图不要让自己想起来刚才看到的画面，但脑子里不仅一团乱，而且许许多多繁复、血腥的画面一直在伊索的脑内影院播放，伊索甚至觉得那凄惨的嘶叫声还在耳边徘徊，就像小时候他常常会幻视到的死神。他知道那只是单纯的视频录像，他的孩子并没有死去，但那种最为纯粹的恶意，恰恰能给人最严重的伤害。 “……索！伊索！” 伊索呆呆地盯着天花板看，花费了好些时间才想起来自己睡前是在干嘛，自己为什么又在梦里哭了。 “抱歉……诺顿。”伊索任由诺顿抱住自己，“我又做关于那件事的梦了……我刚刚是不是叫得很厉害？” “没有的事……”诺顿抱紧自己容易担惊受怕的omega，一遍遍地说着“没事了”、“没事了”。 那天下午，诺顿一回家就听到了孩子们的哭声，发现他们只是单纯饿了之后，诺顿又发现家里的电脑被砸了，以及——伊索不见了。兜兜转转地，诺顿在自己家里的衣帽间发现了满手是血，散发着淡淡的柠檬草香、哭到呼吸都无法顺畅的伊索。 因为伊索看起来已经受惊到话都讲不清楚了，诺顿只好先抱住了他，给他简单包扎了一下。诺顿没有选择开车去医院，他怕自己不抱伊索，对方的情绪会更加崩溃。在等待的过程中，因为诺顿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一遍遍重复那些空洞的安慰话语。终于，伊索抬头看着诺顿的脸，说了一句差点让诺顿晕倒的话：“mama呢……？” 虽然不知道原因，反正也就是信息素紊乱情绪紊乱的那一套引发的记忆混乱吧……知道伊索过去的诺顿小心翼翼地告诉伊索：“你的mama很快就会来的。” “唔……”伊索嗅嗅诺顿衣服上的味道，软绵绵地继续说，“好香啊……是爸爸的味道吗？” 诺顿迟疑了一秒，还是乖乖地顺着伊索的意思回答：“嗯，我是。” “爸爸……”伊索眨了眨眼睛，然后使劲埋在诺顿的毛衣里，小脸蹭啊蹭啊。“太好了，爸爸回来了……爸爸回来了，mama就能高兴……伊索不用挨打了……爸爸的味道……好甜……我好喜欢……” 诺顿·坎贝尔就这样抱着伊索，那个过去的伊索·奈哲尔。直到他们搭上救护车，伊索被心理医生强行催眠从而使其恢复正常之后，诺顿一直在守护自己爱人小小的童年梦想。 一想到这件事，诺顿就忍不住脑壳痛。当时治疗刚刚结束，诺顿坐在椅子上听伊索慢慢的讲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明白自己的伴侣被不知道哪里跑出来的狗屎sao扰了，诺顿没能沉住气，直接打电话给协会的所有朋友，把事情全部说了一遍。 直到被特雷西警告如果不想让伊索被更多的人sao扰的话，最好不要张扬的时候，诺顿才反应过来自己脑子糊涂了。首要目的不是抓犯人，而是安慰伊索。 心理医生叹了口气，建议伊索可以去omega专科医院看看。为了保险以及给伊索最好的治疗，在花了点时间把人弄到边境之后，艾米丽时隔三年又给伊索看诊了。 “坎贝尔先生……据我了解，伊索的生母是患有产后抑郁的，而这个病很容易遗传……”艾米丽在走廊里偷偷对诺顿说，“而这孩子本来就因为童年经历的关系，有点轻度抑郁，对于外界更是特别敏感……产后这么危险的时候，遇到这么恐怖的事情，唉……药我已经开好了，计量一点不能错……最重要的——” “千万不能再让伊索遇到这么恐怖的事了。” 诺顿记住了这一句话。因此从此之后他减少了去公司的时间，只有至关重要的事情才会亲自去现场，因此老被奈布他们调侃“你在这样下去，我会怀疑你被商会架空了”……幸好伊索一直都乖乖呆在家里，之后也再也没有出现那样恶性的事故。但一想到自己的omega被人那样对待，自己居然还找不出凶手，诺顿就寝食难安。 把伊索从沙发上扶起来，诺顿就打开冰箱，启动微波炉，开始热菜。发现自己的伴侣一脸愁苦的表情，诺顿旁侧敲击地询问道： “怎么了，又是想到了以前的事？” “不是这个……”伊索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还是乳量的问题……我又不希望其他人碰我的孩子……” 自从出了那件事，伊索的安全感就下降了好多，棕发omega从此也开始担心别人会伤害他的孩子。家里的家政人员也因此一夜之间全部被诺顿辞退。 虽然家里冷清了不少，但能看着伊索每天开开心心的，诺顿倒也能够接受。甚至这种日子过久了，会让他有一种在过普通人的生活的感觉。 “没事的，我会想办法的。” 这样的话……虽然每天都要讲一遍，但诺顿从来都不觉得厌烦。这里没有官场纷争，没有歧视，没有想伤害别人的坏蛋，没有利益交易，没有一切诺顿讨厌，却不得不面对的东西。 有的时候，诺顿会求神，求神把他和伊索变成一个普普通通的家庭。但现实每次都会编写一个契机，让诺顿意识到，他和伊索一起组建的家庭，是一个多么岌岌可危的天堂啊。 所以……这样的时间，就请来得久一点吧。 在自己不得不亲临的大事件发生之前，请让时间稍微……停得久一点吧。 “对了，伊索，”诺顿突然想到了什么，兴冲冲地向自己的omega搭话，“既然产乳量跟激素有关系的话，我们晚上为什么不试试呢？” “试什么？”伊索没有马上反应过来，然后在诺顿的手势暗示之下，人类种omega刷得一下，红了脸：“可、可以倒是可以……” “担心什么呢？”诺顿把视线转移到伴侣的胸口处，“担心你rutou被啃得太难看，我会嫌弃你吗？” “知道的话，就别讲出来啊！”伊索把下巴埋进毛衣领里，脸气鼓鼓的，“我都苦恼了好久了……” “不会的，我怎么会因为这个嫌弃你呢。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的，我的伊索，我的omega，我的爱人……” 诺顿向伊索伸出了手，就像几年前，他们在办公室遇见，他抓起他的那只手一样。 “……我一个人的，拇指姑娘。” ——这是无关立场与种族，人们单纯地在寻找着归宿与爱情的故事。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