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l瑞】你齿间的特洛伊（上）

    可那是厄里斯投下的金苹果，还是毒蛇口中能带来智慧的、原罪与堕落的果实，已经无从得知了。

    除我以外的人似乎都在欢呼，卡米尔想。

    王国上下弥漫着欢乐的气氛，沿途开满紫色的鲜花。民众欢笑着、呼喊着，把这象征尊贵与神秘的花朵抛向天空，迎接他们的国王和他的战利品——————传闻中世间最美丽的女人，回到他的王座上。

    他们即将入驻皇宫的王后拥有如雪的肌肤和如雪的银发，以及和王室一样罕见的、高贵的紫色瞳孔；她的美貌宛如冰雪雕铸，能使每一个见到她的人为之倾倒。年轻的雷皇从圣空的王子手中将她虏获，为与圣空有着不解深仇的帝国带来了尊严与荣光，街上的每一个人都容光焕发，口口赞颂他们的王与王后之名。

    可她同样带来了动乱和灾祸，卡米尔在心里说。

    那个圣空的少主绝非什么好相与之徒，被死对头夺走猎物的他必定会暴怒继而掀起战争。卡米尔几乎可以想象到那幅场景：嘉德罗斯带着他的铁骑气势汹汹而来，与雷皇的军队在边境展开殊死战斗，双方老大都杀红了眼，为了争夺一个女人的归属权。只为一个女人。如果不是其中参与的一方是他敬爱的国王，卡米尔一定会嗤笑这件事的荒谬，可他永远不会质疑雷狮的决定。他只会沉默地接受，然后思考弥补损失的办法。

    上帝啊......为什么你们都看不出来，那个举世罕见的美人是个祸水，撒旦造出来玩弄人心的魔鬼？人类怎么会有这种能力，仅靠双唇与肢体就挑弄起战火。

    卡米尔无法理解，他觉得如果是他，不是在看到那个尤物的第一眼就斩下她善于勾引人的头颅，就是逃得远远的，直到逃出她控制范围为止。

    从马背上跳下来的雷狮意气风发，俊美的眉眼间溢满显而易见的愉悦，这让卡米尔把喉头的那些话彻底咽了下去。他一如既往地安静等待，等所有人都恭维过一遍之后才走上前去，向凯旋的国王表示祝贺，雷狮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今晚不醉不休，卡米尔，”他笑吟吟地说完，想了想又道，“然后我回去打仗。过两天......不，明天就出发，那个金毛小子可没什么耐心。我不在的日子，帮我照顾好格瑞，我相信你的细心能把事情安排得很好。

    “记得千万别让她跑了。她有那个本事，别把她当一般女人对待。”

    他交代完任务就匆匆走进大厅，留下卡米尔怀着满心的苦涩暗自叹气。一个国王钟情的、受他人觊觎的、一心想逃跑的绝色美女，比一货车的贵族杀人犯还让他感到为难。他听着里面逐渐传出的笑声与觥筹交错声，有些悲哀地意识到一个事实。

    他最尊敬的人——————他的国王，他的明灯，他承诺用生命去效忠的大哥，马上要为了一个叫格瑞的美女上战场了。此战凶险异常，结局未卜，雷狮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而自己，作为国王的亲弟弟，不得不承担起照顾他那被抢来的祸水嫂子的使命。

    卡米尔在走进王后的寝宫前获悉她已经怀孕的消息。这并不意外，雷狮明显不是会克制欲望的类型，回王都的这段时间足够他好好享用猎物，并留下自己的印记。只是这无疑又加重了卡米尔的负担，他不得不重新考虑对格瑞的态度了，毕竟对方正怀着他大哥的子嗣，这孩子未来还极有可能成为雷王帝国的太子。

    说真的，他一点都不想看到这种事情发生......黑发蓝眼的首相在心里叹息着，屏退了左右侍女，走到那张床面前躬身道：“皇后殿下。”

    他的角度只能看到一片披散开来的银白发丝，像散开的雪一样。雷王帝国以紫色为尊，那些银发在深紫色的床褥上显得格外显眼和奇异，使见惯了深色头发的卡米尔目光不由自主地在上面停留了一会。

    女人没有转过头，依旧背对着他，堪称无礼地冷漠道：

    “我不是你们的皇后。”

    她果然很讨厌大哥啊……卡米尔腹诽了一句，并觉得对方的声音冰冷得像结冰的湖水，寒冷又清透，但十分悦耳。这也是她勾引男性的资本之一么？

    他没在乎对方冷硬的拒绝，继续道：

    “皇兄命我照看您，这段时间请您好好休息，有需求随时呼唤我。我的名字是卡米尔。”

    他看到格瑞动了一下，似乎在克制想要回头看他的欲望，语气也染上了几分波动：“你是他的弟弟？”

    “堂弟，”卡米尔不含什么情绪地道，“我是不被皇室认可的混血种，大哥收留了我。”

    女人沉默了一会，终于转头看向他。卡米尔心里微微笑了一下——————女性天生的心软和同情，让他很明白怎样快速卸下她们的心防。他的思绪接着停滞了一瞬间，望着那张难以用语言形容的脸孔，一时间有些呆滞。

    他开始理解雷狮和嘉德罗斯了，因为格瑞的面容确实非常、非常美丽，无愧于大陆上最美貌的女人的称号。不仅是精致的五官，她那罕见的银发和冰紫色瞳孔都为她增添了脱俗神秘的色彩，如果传说中的精灵真的存在，他想它们应该就是格瑞这种长相。

    倾国倾城的女性望着他，低声道：“不要让人来打扰我。”

    她说完就不再开口了，闭上双眼，似乎极为疲倦。卡米尔看到她眼睑下有淡淡的青黑，默然几秒，没有再惊动对方，安静地离开了。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果然没有任何人来打扰格瑞，包括自称卡米尔的那名蓝眼少年。格瑞靠在窗边，想起那双和自己一个朋友颇有些相似的蔚蓝眼眸，微微出神。

    雷王帝国的王室成员从直系到旁系都有标志性的紫色眼睛，所以那个少年因为蓝眼睛而不被承认血统的可信度很高。有时她走在花园里时会听到寝殿门口的动静，侍卫们客气但不容置疑地请走了想拜访皇后的贵族夫人小姐，为她这些日子的清静作出了巨大贡献。而这些细致的安排，很显然出自谁之手。

    这让格瑞心情略有些复杂。不可否认，她对雷家的人都没有好感，但卡米尔确实是无辜的，他没有理由承受自己的迁怒。

    这位首相体贴的照顾让格瑞的精神得到了很好的恢复，受雷狮过度摧残而显得苍白憔悴的脸上也有了血色。当卡米尔再度现身时，她虽然依旧冷漠，态度却温和了许多：

    “您的安排很体贴，谢谢。”

    卡米尔眼眸动了动道：“这是我应该做的。”

    他并不是格瑞以为的那样，布置好侍从工作就不再关注这边。恰恰相反，他这些天没露面是一直在暗中观察格瑞，记录和评估她的一举一动，细致到了有些变态的程度。

    这是卡米尔特有的习惯，常常被雷狮打趣谨慎得过了头，让人起鸡皮疙瘩。卡米尔不认为这是件坏事，他童年时的生存环境要求他做到这种程度，这个习惯遗留到了今日，也很好地方便了他清除对雷狮不利的人。

    他在考量格瑞是否也在被清除之列。

    开始是观察她如何魅惑自己那不近女色的大哥，观察了几天后，卡米尔不幸地发现从各种方面看，格瑞都是一个相当完美的女人——————也就是说雷狮被吸引完全在意料之中。于是他又从另一个角度入手挑刺：已经跟了大哥，为什么还要勾引嘉德罗斯？两国开战可以说是起源于她，这个人显然是红颜祸水无疑。他的良知则在脑子的边缘低声开口，小声但无法忽视地碎碎念：

    是大哥抢来的她，这并非她本意......

    够了。卡米尔按住太阳xue，感觉再这么下去不仅评估的目的没达到，格瑞在自己眼里还显得越来越无辜。他意识到，对待这个特殊的对象，普通的观察手段已经无法奏效。

    如果不能让她就此消失，那就让她好好当大哥的皇后，也不失为一种选择。问题是格瑞对雷狮如此排斥，她真的能对自己这位丈夫忠诚，做一位贤妻良母吗？

    这个问题需要慎重对待和试探，而这正是他前来拜访的原因。

    卡米尔垂眸抿了口红茶，用那张俊美但青涩、令人难以拒绝的可爱的脸，勾勒出一个乖巧的微笑：

    “我明天还能来吗？皇......殿下。”

    他没有再叫皇后，而只以殿下尊称。格瑞皱了皱眉，面对那双蔚蓝的眼睛却还是恍惚了一下。卡米尔的长相非常年轻，当然，他本来就很年轻，只是这种年轻在褪去老谋深算的气场后，让人觉得有点可怜，像孩子被迫承担了成年人的责任。

    她突然很想问卡米尔今年几岁，想了想又忍住了，打算等一个不那么冒昧的时机，或者问其他人。这使她错过了拒绝的最佳时机，等卡米尔礼貌地行礼离去，格瑞已经答应了下一次见面的请求。

    银发美人摇摇头，心想这样也不错。至少和卡米尔的交谈能打发一段时间，否则这皇宫里，实在是太无聊了。

    皇后和首相走得很近，这件事成了近期茶话会上一个不冷不热的话题。皇宫里的秘事总是最能夺人眼球，但涉及到卡米尔和雷狮，整件事的刺激程度就大打折扣。

    因为这对兄弟的关系好得出奇，雷狮怀疑谁都不会怀疑卡米尔。同样，卡米尔也绝不会为一个女人背叛他的大哥——————那么叔嫂虐恋也不失为一段美妙的绯闻。

    听说他把皇后殿下保护得密不透风，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一位小姐微抬下巴，用手帕挡着脸道。

    ——————自己却天天往那跑呢！另一位小姐默契地接上，二人对视抿唇一笑，都不由畅想起那位年轻俊秀的首相和美貌绝伦的皇后，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情景。克制的爱恋在他眼波中流转，最后只化作一个落在女士手背上的亲吻。禁忌的爱情正因为处处受制和不受世人祝福，才显得格外浪漫、残酷，惹人沉醉。

    卡米尔松开格瑞的手，轻声道：“好了。”

    格瑞抬起手对着阳光看了看，赞叹道：“你的包扎技术很好，很难想象是出自一位王子之手。”

    卡米尔不在意地笑笑：“我幼年时经常受伤，必须自己给自己包扎，所以只是熟练罢了。

    格瑞没有说什么，但卡米尔敏锐地从她眼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心疼。......表现得那么冷漠却这么容易对仇人的弟弟心软，真是个矛盾的人。他心里这么想着，略微低下脑袋，让自己显得更加无害：

    “之后母亲也病逝了，更加没人能照顾我，受了伤生了病，只能自己想办法。”

    他针对格瑞的试探已将近半个月，对方态度软化的速度比预计还要快，双方距离很快拉近，卡米尔迅速意识到格瑞事实上是位外冷内温的女性。哪怕嘴上拒绝得不留情面，靠撒娇卖惨也能让她容忍一些稍微过界的行为。这种新奇的体验让卡米尔有些上瘾，等反应过来，似乎已经将距离拉近到了超出试探的程度。

    就在刚刚，他又无意识地作出能让格瑞心软的举动了。这样不好，少年刚想换个话题，望向膝盖的眼眸却骤然收缩，呆呆地盯住那只覆盖上自己手背的手掌。

    来自女性的白皙手掌上，有被他新缠上去的绷带和不适合她的粗糙剑茧。此刻这只微凉的手正轻轻握住他的右手，柔软但有力，伴随碎冰一样拂过耳畔的声音：

    “抱歉。”

    她只是在为勾起他的伤心事而道歉，或者说，怜悯他的不幸，表达她的同情。卡米尔定了定神，思绪却乱得竟稳定不下来，他一瞬间丧失了优越的表达能力，那只手也僵硬地蜷曲着收不回来。他就像被魔女石化了、定住了，像个真正的懵懂少年一样，不知所措地呆坐于原地，为自己仅因一次触碰就方寸大乱而恼怒不已。

    直到格瑞把安慰性的手收回去，卡米尔紧绷的身体才不着痕迹地松开。这其实只过了短短几秒，可他就像经历了一次战役，导致他甚至没有精力再继续今天的试探，简单聊过几句又把答应给格瑞的书递给她，便脚步匆匆地走上回自己住处的路，脑中各种想法尤在沸腾。

    他当然知道按一下手什么意味都没有，哪怕在贵族之间，这种互动也只是稍显亲密，不至于上升到暧昧的程度。正因如此，他才格外不解自己过激的反应，于是下意识地找理由：因为那是格瑞，因为那是他大嫂，因为那是个对他大哥都冷若冰霜的女人，居然会这样安慰自己的一点小情绪......他知道这样不好，可他还是不由自主地为此雀跃起来。没有人会不喜欢被关心的，哪怕他的伤心只是表演，得到安慰的那一刻还是会觉得温暖和愉悦。

    可他的理智接着提醒他想起自己接近格瑞的真正目的：试探对方的真心。试探她对雷狮的爱，顺从与忠诚。

    卡米尔觉得答案其实已经很明显了，每次提到雷狮，格瑞总是冷着脸一语带过，没有直接言语攻击这位雷皇或许还是看在他的份上，不想当面辱骂他敬爱的兄长。探究她爱不爱雷狮，还没有探究她喜不喜欢自己来得有意义。

    少年首相的脚步倏地顿住。这个一闪而过的念头惊雷般击中了他，使他瞬间头皮发麻、喉咙发紧，感觉自己无意间产生了十分可怕的想法。

    格瑞会不会，喜欢上我呢？

    就像潘多拉魔盒一旦打开就无法合拢，飞散而出的各种思绪混乱地包裹住了他。卡米尔瞳孔放大，沉浸在这一刻喷涌而出的恍然、慌乱和莫名其妙的幸福里。他像个发现自己中了大奖而兑奖证明早已过期的人，迟来的悸动和喜悦残忍地敲打上心脏，敲得那里时而震颤时而剧痛。

    不，他不能这样期待。卡米尔怀疑自己疯了，格瑞是雷狮的皇后，他的嫂子，她的肚子里甚至正孕育着他的侄子或侄女，只不过现在月份太小还看不出来而已。他会细心照看她，看着她的腹部一天天挺起来，然后诞生出绝对拥有紫色眼睛的孩子，雷狮也许会让自己当这个孩子的教父。

    可是晚了，一切都晚了……无论是他和格瑞的相遇本身，还是他直到今日才发觉自己可怕的变化。他本来应该砍下她的头颅或者远远地跑开，就像他一开始打算的那样，可是他什么都没能做到，所以他成为了金苹果的又一个牺牲品。

    卡米尔僵硬地站在道路中间，后知后觉地想哭。他从厄流区回到王宫之后还没再这么想哭过，他的内心充满矛盾、否认和对自己的仇恨。如果格瑞喜欢上你，他在心里对自己大声怒吼，这就代表她的不忠！帝国的皇后怎能是个不对皇帝全心全意的女人？

    她要爱雷狮，像雷狮爱她一样热烈。她要爱她的国王，她的丈夫，她孩子的父亲。他们在国旗下分享美酒，婚姻受到过众神的见证。

    少年苍白的右手发起烫，他全身都发起烫。被格瑞握过的皮肤又痛又痒，他蹲下身，眼前却是银发女子冷淡却温柔的神情。她的眼眸同为紫色但更加清浅，像他在梦里看到的颜色。

    卡米尔无声地发出一声哽咽。他半蹲在那里，仿佛激战过后精疲力尽的士兵，终于认输了，于心中绝望地吐出最后一丝呻吟：

    ......可我希望她爱我。

    格瑞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竟开始期待卡米尔的到来。恢弘的宫殿静默无趣，最初的迁怒消失后，这个安静的少年一点点用善意融化了她的戒备。对方那张还残存稚气的脸和清澈如海洋的眼眸，也总能唤起她隐藏的温柔。

    她知道这有点不正常，自己柔软得太快了。可是拥有相似的经历，她很难不对童年悲惨母亲早逝的孩子抱有怜惜之情。由于雷狮性格原因，王宫里大部分都是侍卫，很少有侍女，所以格瑞对卡米尔的青睐并不意外，不如说，对方渴望亲近年长的女性是非常正常的事。

    银发女子抬手轻轻按在小腹位置，神情略显复杂。

    孕期的激素似乎正在改造她的身体和精神，使她比平时更加柔软多情，以及超乎寻常的母性情感。她敏锐地察觉到了这段时间卡米尔的异常，他仿佛突然有了心事，说话时不再直视她的眼睛，许多次欲言又止。格瑞没有去追究，她只是等待着，等卡米尔把那件心事说出来，而今天她的等待有了结果。

    黑发少年久违地注视向她的双眼，语气认真地问：

    “格瑞......我大哥对你好吗。你爱他吗？”

    格瑞愣住了，没想到困扰对方的居然是这样一个问题。她想了想，斟酌着开口道：

    “其实我，一直很想离开这里……”

    卡米尔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这些天在确认格瑞对自己的好感后，他悲哀地认识到另一种可能：也许格瑞正是在故意放纵二人的亲近，从而利用自己达成逃离的目的。作为雷狮最信任的弟弟，表现得又像个涉世未深的少年，他显然是最好利用的人选。

    这个想法一出现就让他心头刺痛，而他自虐般地，偏执地确认着它的正确性。少年偏过头掩饰表情一瞬间覆上的阴霾，再抬头时，已是格瑞熟悉的淡淡微笑：

    “那，我放你走吧。”

    格瑞大吃一惊，声音难得地有些大：“你在说什么？”

    卡米尔有时候都佩服自己的演技，他一边为对方的反应心头剧烈抽痛，一边神情毫无阴霾地诚恳道：

    “我希望格瑞得到幸福......如果留在大哥身边，你不会开心的，不是吗。”

    格瑞陷入了沉默。卡米尔在她沉默的这段时间里心脏不断下坠，几乎已经确认这些天的亲密都是在为这一刻做准备。

    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她是美丽的魔鬼，人心只是她手中的战利品，现在又在难过什么……苦涩漫上少年的舌根，他有些急促地喝了口红茶。

    这时格瑞也结束了思考，她抬起头，认真道：“不。”

    卡米尔怔了怔，脱口反问道：“为什么？”

    恶魔把他从水里拉了起来，让希望又短暂地占据了他的心灵。他紧张地等待着解释，不知道自己更希望得到哪种答案，是她决定专心做雷狮的妻子，还是为了自己想要留下来。无论哪一种都会带来痛苦，同时也都是他想拥有的结局。

    但格瑞说的是：

    “你放走我，一定脱不了干系吧。雷狮会找你算帐的，就算你们关系好你也很难解释。”

    卡米尔好像松了口气又好像有点失望，他呆呆地看着她，紧绷的神经突然松开有种落不到实处的空虚，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的所有预判都出了错，格瑞既不是想利用他也不是放弃了逃跑。这超出卡米尔计划范围内的展开让他没了后续手段，却又由衷地感到轻松，好像头顶的大剑移开了，准备好的死刑没有降下。他第一次为自己计划的落空而感到高兴。

    他放松下心情想再说点什么，却见格瑞想了想，安慰般地平静开口道：

    “没关系。不依靠你，我也能逃出去。”

    卡米尔短暂轻盈的心脏在这一刻，直直地坠入了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