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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九针 第44节

    自来酷吏都没好下场。

    那倒也是,几个官吏点点头,所以还是安安稳稳的好,有自己的小权,又能长长久久。

    ……

    ……

    “张参军。”

    要踏入一家酒楼的张元听到街上传来一声喊,他的脚步一顿。

    四周原本看热闹的民众已经纷纷向后退去,原本询问议论的嘈杂也瞬时消失。

    一队黑衣人走过来。

    为首的年轻人满脸笑。

    “张参军查案呢?”朱川热情地说,“需要帮忙吗?”

    张元眼角的余光看到自己带的几个差役纷纷垂下头,也向一旁避开几步。

    他看着朱川摇摇头:“不需要。”

    “不要客气啊。”朱川笑眯眯说,停下里一副不肯走的姿态,“你们人这么少。”

    他看向酒楼内。

    “这么多人怎么也都得带走查一查吧。”

    这话一出口,酒楼里的人发出惊呼喧嚣,更有人腿一软跪在地上哭起来。

    “不需要。”张元忍着眉头跳动,看出这朱川是故意的。

    朱川笑嘻嘻:“真的不用吗?”

    一副你不说用我就不走的样子。

    张元知道别看他笑嘻嘻,随时能翻脸,比如那次在都察司,但张元现在宁愿他翻脸,张口要再次拒绝,但话没开口,有几个都察司兵卫跑过来。

    “朱爷,都督跟人打起来了。”他们喊。

    笑嘻嘻的朱川哈了声:“谁他娘的不想活了!”

    来人压低声跟朱川说了句什么。

    朱川的笑脸顿消,眼神凶恶,骂了一声脏话:“带路——”

    一众兵卫呼啦啦向前方跑去,眨眼就消失在大街上。

    街上议论纷纷,虽然惧怕都察司,但听到霍莲跟人打起来了,实在是难得一见,不少闲人忍不住跟过去。

    张元看了朱川离开的方向一刻,收回视线看向酒楼内,虽然朱川走了,但见张元看过来,酒楼里的人们依旧惊恐的向后退一步。

    张元没有解释自己跟都察司不一样来安抚众人。

    解释有什么用,没用。

    等他做好了自己该做的事,一切自有评断。

    张元沉声对差役们吩咐:“让他们认认画像。”

    差役们应声是,取出画像走进去。……有进去,而是向朱川离开的方向跟去,并没有多远,穿过一条街就看到了拥挤的人群。

    人群虽然拥挤,但格外的安静。

    越过人群,张元一眼看到几面蓝底云纹旗帜,他不由愣了下,神情有些复杂。

    北海军。

    跟霍莲打起来的,竟然是北海军啊。

    北海军啊。

    大家都不陌生,霍莲更不陌生。

    襁褓中的他漂流在北海军辖内的河流上,幼年的他跌跌撞撞奔跑在北海军的营地里,少年的他穿上北海军的兵袍负箭持刀巡查边境。

    除了在边境,北海军大将军梁寺来京城觐见皇帝,他举着北海军的旗帜,亲自接过了皇帝的赏赐。

    这不是他作为一个小兵卫这辈子唯一一次接皇帝赏赐,后来,他身穿北海军的兵袍,将义父梁寺的头颅献给皇帝,又一次接到了赏赐。

    只是,那时候的他是梁八子。

    现在,他是霍莲。

    “本都督说的话,你听不懂,还是不听?”霍莲说,随着说话,猛地抬脚。

    马背上的男人猝不及防,竟然被他踹下马。

    还好男人及时稳住了身形,有些狼狈地抬起头。

    他的年纪比霍莲大几岁,脸上染着边军的风霜,让他显得些许粗糙。

    “梁八子——”他的声音也很粗糙,张口大骂,“你这个王八子——”

    四周的民众还来不及为这声骂惊呼,那边霍莲身形一扭,手里多了一把长长的阔刀,裹挟厉风,噼了下来。

    那粗糙的男人瞬时被刀砸中肩头,一声闷哼,跪在地上。

    血瞬时从厚重的铠甲下渗出来,蔓延在肩头。

    街上顿时哄然……

    第23章 旧兄弟

    街上的民众都听过霍莲在朝堂上打御史中丞。

    很多人也亲眼见过霍莲悬挂着人的头颅在街上走过。

    但当街亲眼看亮刀,血溅是第一次。

    霍莲的兵器是一把长阔刀,看起来就像一块木板,但所有人都毫不怀疑,这木板再落下来,能将人噼成两块。

    但那个穿铠甲的男人虽然被打得跪在地上,且伤了肩头,却并没有就此不动,或者畏惧地跪伏求饶,而是身形一扭,用左手拔出了腰里的兵器。

    “你敢打我,你这阔刀还是我教的——”他嘶吼着,跪地将手中的兵器向霍莲的马匹砍去。

    这是军中惯用的斩马刀。

    锵一声,斩马刀没有砍掉马腿,被霍莲的阔刀挡住,兵器滑动刺耳。

    兵器声刺耳,并不是只有他们两人动作。

    握着斩马刀的男人并不是孤身一人,他身边有十几个穿铠甲兵士。

    他们皆是风尘仆仆面容沧桑,携带兵器。

    在这个男人被踹下马的时候,他们有些躁动,但犹豫着顾忌着什么没有拔出来,当霍莲拔出兵器砍伤男人的时候,他们的犹豫顾忌全消。

    他们是北海军,他们都是血rou中搏杀出来的,除非定罪当斩,他们绝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同伴被人打死——

    兵士们嘶吼着拔出了兵器。

    霍莲身边的都察司兵卫也拔出了兵器。

    都察司敢杀人,北海军也敢杀人,这要是打起来,必然见血见尸,不死不休。

    街上民众尖叫,向外奔逃,狼狈跌倒。

    张元则按着腰刀向这边狂奔。

    不管是谁,都不能当街冲突,更不能杀人。

    五城兵马司这群孙子赶不赶的过来且不说,敢不敢来都说不定。

    他虽然只有一人,也要阻止这件恶事!

    “京兆府在此,都住手——”张元大喊。

    但有声音比他更快更响亮。

    “住手!”

    伴着喊声,又一把长刀出现,击中砍马刀。

    攻击来自身旁,这是人最不防备的,握着砍马刀的男人兵器落地。

    “五哥!”他愤怒地喊,撑着身子想要站稳。

    但那把长刀背向他狠狠打来。

    噗通一声,砍马刀男人跌伏在地。

    “梁六子,道歉!”握着长刀的男人喝道,再看向霍莲,将自己手里的刀一扔,单膝下跪,“末将失礼,冲撞霍大人,请恕罪!”

    跪在地上的砍马刀男人双眼瞪圆,咬牙很恨:“五哥——”

    被唤作五哥的男人看着他,神情木然说:“要死你自己死去,若累害北海军,我便不是你哥。”

    北海军是大周最威武的兵马,他们坚守边境,以血rou之躯做屏障,为大周民众挡住外敌侵犯,他们是历来大周皇室最信重的兵马,只有他们能在觐见皇帝的时候不用卸去甲衣兵器。

    所有的兵马都羡慕北海军。

    所有的兵将以能加入北海军为荣。……是以前。

    自从梁寺卷入晋王谋反案后,北海军在世人和朝廷眼里就很尴尬了。

    虽然当时梁寺当时是私密之行,大部分北海军都坚守在边境不知道,虽然朝廷查明真相后,没有怪罪北海军。

    但,北海军身上还是蒙上了一层阴影。

    他们北海军再不似以前,当谨小慎微,否则,惹来麻烦,给了借口,朝廷一声令下撤去北海军,无人能辩驳叫屈。

    砍马刀男人显然也知道这个道理,梗着的背陡然弯了下去,要去抓地上跌落刀的手也停下来,奔腾到嘴边的咒骂卡在嗓子里,变成一声呜咽。

    主将都跪下了,北海军的兵卫们也都停下来,手里虽然还攥着刀,但眼底茫然,没了气势。

    奔近的张元也停下脚步,通过适才那几声称呼,他已经知道这两人是谁了。

    大将军梁寺收养了八个义子,霍莲是梁第八子,那按照称呼来看这两位自然就是五子和六子。

    这是霍莲的两个义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