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应该就是大老板

    1.

    ＊＊＊

    晚自习的下课铃声才响，原本安静的教室瞬间有些嘈杂了起来。

    明明大家都没发出声音，但那种终于可以放学回家的躁动好似从无形转换成了有型。

    班主任也感觉到了，用最快的速度将剩下的半道题解完，交代几句宣布下课。

    当她走出教室，低低的欢呼炸开，桌椅摩擦碰撞的声音也从身后传来。

    班主任若有似无的轻摇了下头朝着办公室走，而教室里的学生也动作飞快的收拾书包，唯有严欣冉依旧坐着没动。

    她秀气的眉微微蹙起，低头看了眼手腕上那只廉价的学生手表。

    九点零六分……好早啊……

    正晃神，视线的余光闪过细白的手，她掀起眼，就见同桌已经挪出桌椅，将拎起的书包背了起来，匆匆朝教室门口走。

    同桌好像交男朋友了，最近她总是能看到有个男生来接她。

    前几天坐公交车的时候，她还看到男生骑着辆摩托车载着她，很快越过她坐的公车。

    虽然已经入冬，坐在摩托车上应该很冷，但她依旧羡慕。

    或者说，她不仅羡慕同桌，她羡慕很多很多人，至少有个归处的人……

    严欣冉慢条斯理的收拾好书包走出教室，去到公车站。

    她没回家，而是坐着公车去了她mama上班的地方，因为mama不下班的话，家里就只有继父在。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半年前吗？还是更早些时候，她已经不记得了。

    只记得，最开始时，继父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

    再后来，一直不怎么爱搭理她的继父却忽然开始对她热络起来，不仅会搂着她的肩叫她闺女，那只搂着她的手还会从她肩头往下滑，蹭在她胸口上。

    再再后来，继父还会开玩笑一样摸她的脸，拍她的臀……

    于是，每次mama不在家，她都会将自己反锁在房间，而继父会有事没事来敲门，叫她出来，各种借口，各种理由，犹如哄骗小红帽开门的大灰狼。

    她自是不会给他开门的，只能冷处理，渐渐的，继父也不再跟她热络，只是看她的眼神更怪了，也让她更害怕。

    她放学后不敢再回家，而是去mama上班的地方，等她下了班之后再跟她一起回去。

    她mama在一间暗场做保洁，早八点到第二天八点，对时轮班，上一天休一天。

    这意味着，她又要去人家杂物间蹭到明天早上，然后直接去上学。

    半个小时后，严欣冉在终点站前一站下车，走进距离车站不远的一个小区。

    小区距离市中心是有些远的，这样的冬夜里，不到十点已经看不到什么人，显得格外冷清。

    严欣冉双手揣在校服口袋里，微微缩着肩，越过亮着灯的门卫室和铁门，往前走了二十几米后，在一条右拐的小巷前，目光被一辆停在巷口的车所吸引。

    那是辆黑色的车，漆面异常的亮，昏暗的光线下，反射出的光泽好似都带了奢华感，极为惹眼。

    在越过黑车时，她下意识的偏头扫了眼车牌才收回视线，拐进小巷。

    2.

    小巷漆黑，唯有十几米前的地方透出灯光，那是一间游戏厅。

    游戏厅有五六十平大，只摆着十几台街机，有些空荡荡的。

    两个二十出头的小年轻坐在靠门前的一台97前打游戏，而最里面一个戴着袖套的中年女人正坐在柜台后无聊的磕着瓜子。

    严欣冉才走到门口，两个小年轻就听到动静，下意识转头朝她看过去。

    “又来找你妈啊？”其中一个头发稍长的男人笑着问了句，又转回头继续游戏。

    男人叫陈旭，另一个叫王斌，都是这里看场的。

    最近两月，他们几乎天天都能看到严欣冉，对她不陌生，知道她是这里保洁刘姐的女儿。

    严欣冉没回答，而是微微弯起唇叫了声陈哥，王哥。

    “又要在这睡？”陈旭一边快速绕着手柄按着按键一边问。

    “嗯。”

    “那一会做完作业出来找我们玩，哥带你去吃宵夜。”

    陈旭话音才落，王斌噗的就笑出声。

    “你笑你妹啊！”陈旭嘴上骂着，却也跟着笑。

    “诶，不是，你特么的问人家是不是在这睡，我还以为你要说啥呢，结果你给老子整个吃宵夜！”

    “哈哈哈——那你特么的觉得老子要说啥？！”

    “开个房间给人家睡或者你家……cao！要死了要死了！”

    站在两人身后的严欣冉不由得看向游戏屏幕，就见门叔拽住了八神的脚往地上一摔，随即又抓起啪啪啪啪的连摔几下后，往地上一拍……

    ‘KO——’

    “cao！”

    “草鸡。”

    “再来！”又被一挑三的王斌不服，转头对柜台后的中年女人喊：“杨姐，再拿几个币过来。”

    女人笑，拉开抽屉抓了一把游戏币站起身。

    严欣冉也无声的笑，“陈哥王哥，我先进去找我妈了。”

    陈旭回头看向她，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看着她转身走了几步像想起什么似的的又连忙叫住她。

    “诶，等下。”

    严欣冉停下脚步转回身，陈旭就对她说：“枫哥今天过来巡场，就在里面，你等会进去的时候避着点。”

    “枫哥？”

    “这的大老板。”

    严欣冉脑袋瞬的就闪过停在巷口那辆她没见过的黑车，秀气的眉微蹙起。

    陈旭见她蹙眉，以为她是害怕，连忙又说：“其实也没什么，枫哥也没不准家属来找，就是你穿着校服太显眼了，我是担心枫哥看到你，问怎么有个学生在这，白主管那性格指不定以为……到时候又去找你妈……”

    严欣冉明白过来，连忙一边脱下书包往旁边的靠凳上放，一边道谢：“谢谢陈哥提醒我。”

    陈旭和王斌正疑惑她为什么脱书包，紧接着就看到她刷一下将校服的拉链拉开，直接开始脱校服。

    两人懵了一瞬，王斌开口，“你脱衣服干嘛？”

    “我把校服脱了装起来。”严欣冉回。

    3.

    陈旭闻言没忍住笑出声，“你不用那么夸张，枫哥未必会看到你，而且也就算看到也未必会问，我就是……”

    “不不不，还是装起来好，校服是太显眼了。”严欣冉将脱下的校服往书包里塞，又一次道谢，“陈哥，真的谢谢你。”

    不管那个枫哥允许不允许家属来找，她长时间在这蹭白主管是很清楚的。

    万一真问了句什么，白主管忽然不愿意她来，那她怎么办？

    这里已经除学校外她唯一的去处了……

    陈旭无语，正觉得自己是不是多嘴了，却见她校服底下就穿了件薄薄的棉质T恤，而且有些不适合的宽大，根本没什么保暖效果，不由得蹙眉。

    “你怎么才穿那么点？”

    刚将校服塞进书包的严欣冉有些没反应过来，抬起头用疑惑的眼神看向陈旭。

    陈旭对她努了努下巴，“我是说你才穿那么点不冷么？”

    “噢……不冷。”严欣冉笑着回，低下头拉上书包的拉链。

    她撒谎了，她怎么会不冷呢？

    现在已经11月底了，白天出太阳的时候还好，但太阳一落山，气温立马骤降，二十多度变成十七八度，而且这是天气好不下雨的情况下。

    可是，她没穿的啊……

    继父在外面欠了不少债，这两年，她mama工资才拿过来转身就交到继父手上让他去还，所以她mama已经很久没给她添过衣服了，就连现在她里面穿的这件T恤，都是她mama的……

    陈旭没再说什么，只是蹙眉看着严欣冉将书包背起来。

    “陈哥王哥，我先进去了。”

    “去吧。”陈旭点头。

    严欣冉转身往里走，却能感觉到身后的视线，脑袋不由得闪过陈旭刚才蹙眉看她的目光，心里升起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女孩子都是爱美的吧，不想别人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而她能做的就是将狼狈藏在校服下。

    陈旭刚才目光让她觉得尴尬，同时那目光里带着的些许疑惑和怜悯，又让许久没被关心过的她，心底升起一抹委屈和暖暖的涩……

    连个不算熟络的人都会在意一下她的冷暖，而她mama呢？

    她mama心里好像除了那个男人，什么也装不下……

    严欣冉走到靠柜台旁边的门前，掀开门帘走了进去。

    帘子后的房间也不大，靠右是洗手台，边上堆放着杂物，左边是卫生间。

    她熟门熟路的越过房间右转，伸手打开一扇蓝色的防盗门。

    门才打开，伴随着热闹的嘈杂声，夹杂着浓重烟味的热浪立马扑上她被冻得冰冷的脸颊和手。

    门后的世界和外面的清冷截然不同，两百多平的空间摆着四组百乐，挤了很多人，热闹得很。

    和往常一样，赌客们都忙着猜庄猜闲，研究路单，没人在意她的出现。

    到是她注意到靠最里面A组的地方，不仅几个看场的都围站在那，包括白主管也站在那。

    而且此时的白主管完全没平日里高高在上的样子，那张不算年轻的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正低头和坐在靠椅上的男人说着什么。

    能被这样众星捧月，坐在那的应该就是刚才陈哥说的大老板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