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海】不落长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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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接受缅怀。 波塞冬冷静极了,甚至于核心能量球那里的温度都降低了,这是一件扼杀灵魂甚至毁灭一切的事情。 一但开始追忆,便说明有所忘却。 所以他动了杀心,盖亚那副新面孔无疑是让人憎恶的,他一拳狠狠砸下去,盖亚的目镜出现了一丝裂痕,发声器的电子音也跟着锐利了:“波塞冬,你干什么?” “住手,不然我反击了。” “杀你。” 从类地行星R—P624的地面上卷起恶鬼呜咽的疾风,砂石粗糙地磨砺着盖亚的外装甲,波塞冬一手扼住他的“喉咙”,可塑型记忆金属凹陷下去一块,“奥坦把所有的都留给你,你得把他还给我。” “你疯了,没用的。”盖亚在他意图破坏自己核心能量球的舱门的瞬间用大力砸裂了波塞冬的头部 ,紫色电火花滋啦响了一下,迅速窜成一片网,就算这样他也没有把手松动半分。 盖亚只好迅速地扯断了他腕部关节的轴承,膝盖迅速上顶,使他腾空些许,扬起重剑立即将他轰远,头也不回, 这个月第二十三次狼狈地逃窜。 波塞冬的目镜缓慢地亮了亮,啊,又失败了。 他横躺在地上把视野调整成长束状,以便观察远方耸立的群山,橘色,群青,深绿还有漆黑的玄武岩分割了它们的表面,从上到下颜色渐深,他的目镜也微微泛红光。 风停止时,他也不想从地上起来,真是……或许他一直杀不了盖亚还是因为阿波罗吧。 我宽厚的,我有魄力的…… 你的意志就在那里……盖亚不对他动手是懦弱还是于心不忍都无所谓 ,波塞冬依然想进行到底,夺回它。 ……也许也不宽厚,不然何至于对我如此残忍,波塞冬的思绪飘忽着,想起幻境中两个阿波罗的互相厮杀,你的负面是什么,它好强大啊。 我还是太弱了……以至于只能事隔经年耿耿于怀。 波塞冬当年曾经两次看他被禁锢,第一次他的伙伴帮他敲碎了那酷寒的厚壁障,第二次对着guntang岩浆却无能为力,被萨隆杀死又被银河之星复活后他来到这,用透视扫射到岩浆向下三百米的垂直位置,立体图的地层成像显示了一堆溶解碎片,原本明亮的涂装转为深猩红,橘色羽翼背甲的碎片反应后呈现斑驳瑰丽的黑欧泊模样,失去核心能量球的壳子就和废铁一样脆弱。 “萨隆……”波塞冬的目镜猩红,悍然震开那片粘稠的赤水,伸手触碰到留在底部的残片,自己的手指也烧了起来。 没有躯壳,意味着复活成为难事,银河之星也救不了他。那就只剩下见奥坦,这条路,既然他可以显灵一次,那就有第二次,阿波罗的灵魂也在永恒之火里面。其他星神都活过来了,不能只有阿波罗留在那和奥坦作伴。 再去一次银核空间,他站在那颗白色眼仁状的庞然大物面前,垂下头:“至上神,你与宇宙同在,知晓万事万物,我请求你用你的伟力复活你忠诚的太阳神,他的存在会带来更多的和平光明。” 至于那些私心,波塞冬全都不去表现,很早的时候他隐隐约约就察觉到奥坦其实并不是一个完美的创世神,奥坦并不爱那些聪明过分的人,他喜爱的是坚定拥护他主张的,比如盖亚,盖亚认为奥坦交出的使命是最重要的,而和平只是使命达成以后顺带的结果。 没有回应,整整一万年。 对地质单位来说这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数字,也足够让波塞冬心死。 为什么不理会?那我就逼你去正视 ,于是他来了R—P624,找到了盖亚。 R—P624最近在进行一场反侵略的星际战争,盖亚作为援助它反击的急先锋悍然冲杀在前,波塞冬到达战场时看见的就是他一炮轰飞侵略者战舰群主舰的景象。 飞扬的尘灰和剧烈光亮在波塞冬的黄色目镜上停留片刻就散了,被人类称为奥托.捷卡洛斯星系当中瑰丽的蓝色星云和波塞冬的涂装几乎是一致的颜色,又借着他们注意力的集中不同,波塞冬发动引擎提枪直上,向着盖亚的腹甲投掷出去,冲击力直接钉得盖亚向后飞出撞毁了一艘战舰。 盖亚惊疑不定地看向他:“波塞冬?” 波塞冬召回下落的长枪,一言不发地继续攻击,盖亚且战且退,波塞冬趁势就将他赶到星系边缘。 盖亚背后马上有一个战舰群跟随上来,企图解决这个威胁。 盖亚左支右绌,面对他暴雨梨花一样的攻势还有侵略者的偷袭隐约有败势。 “波塞冬,你怎么了,停下,不要逼我出手!” 在来R—P624的路上,波塞冬一边打听一边看见: 盖亚被几大类地文明立像供奉,他在这一万年里阻止了五十七场星际战争,他被歌颂,被爱戴,以烈焰之名。 原本阿波罗也可以,波塞冬沉默地看着那矗立的塑像,他比盖亚来说更出色,不该默默无名湮灭在时间长河里。 长时间得不到宣泄的怒气陡然爆发,就好像当年核心能量球被太虚玄冰污染时的状态,不要命也不清醒,只想杀之而后快…… 我是在干什么,波塞冬听着风声清醒了一点,从回忆里抽离,我…… 或许该离开,本来就是一时兴起。 波塞冬发声器振动了一下,我……不该迁怒,我……懊恼的情绪涌上来,盖亚是我的朋友,这不是他的错,我亲自经手的。 对,我亲自。 理智明明知道没有核心能量球以后的星神躯壳极度脆弱,几乎不可能复原,但是还是想头也不回地放弃盖亚去找阿波罗。 我偏心,我无法接受,我不缅怀。 波塞冬再一次明确了自己的痛苦,它来势汹汹,它逼迫他离开,不要再碰和阿波罗相关的一切。 太阳光太热烈了,会灼伤他,可春光明媚时又很想嗅一嗅满地的草花干燥味道,那让灵魂都舒服。 烤得暖洋洋,全身舒展,睡得安安稳稳。 去地球吧,那里已经无人,我狼狈软弱模样不会被看见,我是那样贪婪地渴望着,离太阳近一点,再近一点。用鲜花铺满前进的路,从此阡陌多暖春。 曾经我在无边黑夜里拔起战矛,你的光辉是我冲锋号角。 至高无上太阳神,你的狂热者泼热血,杀恶敌,斩下万众头颅为你而来。倘若中途折戟沉沙,亦是我心之所向,视作最高荣耀。 如今我却不能继承你意志,不要责怪我吧,我或许真的因为玄冰感染萨隆阴暗,无法宽恕别人也不能容忍自己。 波塞冬在地球找到了一片无人打理的向日葵地,终日待在其中,金黄的,很温暖。 这样的日子会天长地久,波塞冬关闭视野像人类一样假寐,克制住那些孤独幽暗后对自己说。 不去想了,就这样溺死在花里。 他躺在那整整一个半月,忽然听见了一个机械音: “听得见我说话吗?维修机器人很快就到。” 波塞冬怀疑自己的收音孔有问题,目镜打开视野重新点亮,入目以后产生的被人类称为悲凉荒诞的东西大概就是使他的CPU数据流混乱的原因。 假如宇宙星神不是机械体质的话,他会认为自己是神经紊乱产生幻觉,不过也可能是打坏了成像系统发生器,声波合成器的电子元件好像也短路了,发出一点破碎的声音:“你是谁?” “我是阿波罗。” “谁让你来戏弄我?”波塞冬简直出离愤怒,一万年,如果阿波罗活着为什么不来找他? 灿烂的赤色涂装和展开的金色羽翼状背甲,一切都很熟悉,却也陌生。 因为面对他站着的重剑战士正用一种奇怪的感觉和他对话:“没有戏弄你。” 波塞冬仍然执着地问:“谁让你来的。” 当年幻境里可以产生傀儡,那么再复制一回也不奇怪。 “哈迪斯,盖亚。” 波塞冬尚好的那只手霍然挑枪而起,一枪就要捅穿对面战士的核心能量球,对方重剑一格就卸了他的力道:“你的头还有肩甲腹甲受损很严重,打不过我的。” “等维修机器人过来吧。” 波塞冬怎么肯听他的,反手又砸下去一枪,打在他肩头,他不退反进,连重剑都扔开,生生扛了这下,贴过去卸松了波塞冬的肩部轴承,居然是直接把波塞冬扑回了向日葵地中间,一手按住波塞冬另一侧肩部没有松动的轴承。 “为什么对我有这么大的敌意?” “他们说,你为我做了很多,他们说,你很想念我,他们说……”他慢慢的复述,“我都不记得 ,奥坦只说你们是我的伙伴,我该回到你们的身边。” “我为什么会让你这么难过。” “滚开。”波塞冬的传感器骤然提升了百倍的性能,对身上的触感敏感到可怕的程度。 “你这里,”他空着的那只手动了动,忽然摸到了波塞冬的核心能量球舱门口,“放了什么?” 波塞冬惊怒之下浑身的电压都要过载,线路噼里啪啦地炸响,他不为所动,甚至于更加笃定了自己的想法:“和我有关,是同源的。” “真是很奇怪,一见你我就开心的不得了 ,又难过地想忏悔。” “情不自禁就要靠近你,冒犯你。” “让我看看,我不会伤害你的。”他那么从容,波塞冬却快疯了,身体不听使唤,他受了伤又紧张过头,一时间居然动弹不得。 波塞冬的发声器传出悲鸣:“求你,求你,不要看……” “对不起,我觉得它很重要。”他开启舱门,看到了不止核心能量球,里面还填充了一些猩红的和斑驳的黑色碎片。 “我对你来说是什么?”他忽然一滞,似乎是极大地被震撼到了。 波塞冬更加绝望,干脆自暴自弃地自我唾弃:“我是懦夫,我下流,我欺软怕硬,我自欺欺人,我自取其辱。” “无论你是谁,求你放过我,”悲鸣都断成不连续的语句,“我……不想……背叛” “他是我的信仰,是我……”波塞冬似乎是忍受不了了,“我苦恋他而已。” 我不要把别人当成他,求你不要装作温存模样,痛快地杀了我。 他没有说话,直接捧起波塞冬的面甲用发声器的外置部分(类人外观的嘴唇部分)和波塞冬同样的位置进行碰触,好像这是一件一直想做的事,阿波罗想,我过去其实爱他,不然这种感觉从什么地方来。 “时间还很长,你慢慢确认我是不是阿波罗。” 地球的自转使太阳在地面上看起来偏转了角度要落不落,太阳神却没有随之有离开的动作。 火烧云烂漫了向日葵花田上方六百里的天空,说明明天一定是个好天气。 万物会蓬勃丰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