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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回 蚀骨痛良引非爱 玉芙蓉绕指定情

    

第三十一回 蚀骨痛良引非爱 玉芙蓉绕指定情



    林以礼穿尹红情设计的正装拍了模卡,他本人身材和气质良好,加上她朋友时尚圈的人脉甚广,找林以礼合作的接踵而至,其中更不乏好些优质的奢牌。久而久之,他也算得上是小有名气的一位。

    尹红情常常在别人面前笑说自己快高攀不起他,但其实林以礼赚到沉甸甸的第一桶金就已经和她约定好,以后要做她动漫周边的模特。他们如今成为有空就聚在一起,无话不谈的好友——也不忘叫上邹北。

    既然亲密无间,关于李昙道被戴诚sao扰的事,邹北处在微醺的状态下也提了一嘴。尹红情登时就坐不住,狠揪他耳朵怪他不早点说。邹北无限懊悔说漏了嘴,因为施神释定是无意让她cao心,他自己也不愿以此邀功。

    “哎哟疼疼疼!上上个月的事情,已经完美处理了,你不用担心!”

    林以礼点的无酒精鸡尾酒喝了一半,在清吧氛围的渲染下也带上几分醉态。他看着邹北连连叫疼的样子呆愣半晌,忽然神经质地一拍脑门。

    “邹兄弟,你说到这个,我倒是想起来一件事。当时在武汉的方舱医院巡逻,午餐后会看到施兄弟一个人站在走廊哭,我至少看到过两次。”

    林以礼依然改不了“兄弟”的口癖,尹红情往常总会嘲笑他一番,此时却松开邹北的耳朵,怒视着瘫在对面的林以礼:“你也想挨打啊?这时候才说。”

    “这也没什么吧?他跟李兄弟感情好,担心他才这样,挺正常的。”

    正常?尹红情印象里的施神释似乎都没有哭过一回,哪怕是在他父母的葬礼。不过听林以礼的描述,他好像确实是会自己躲起来发泄的类型。

    从前他们三个在一起玩的时候,施神释很少会袒露他的烦心事,虽然总体样貌和气质都疏离沉郁,但他在她心目中一直是无所畏惧,随心所欲的浪子形象,因此她未曾关注过他情绪低落的时刻,总是打着哈哈一笔带过了。

    仔细想想,尹红情有些歉疚,看起来好像是她在照拂两个弟弟,实则他们才是处处顾虑她的那方。施神释和李昙道长年累月提供给她的,几乎都是正向的情绪价值,而她口无遮拦,习惯出口伤人,无意间可能也伤害过,榨取过他们的感情。

    真不够格,算什么大姐。

    她越想越愧,散了聚会就给施神释打了个电话,没打通就换打李昙道的。李昙道声音听起来很是疲乏,但由于是尹红情打来的,他还是勉强打起精神笑着跟她讲话。

    尹红情问了他们的近况,知道在各忙各的事,又说刚才施神释没接她电话,调侃了一小下,李昙道明显变得不对劲,她急着再询问几句,对方终于憋不住,小声地哭出来。

    听李昙道讲,她才知大学他们关系僵化的那段时间是怎么回事,才知目前施神释停止一切工作活动,在家养病已将近两个月了。

    尹红情听得愁眉不展:“那怎么办?要不我联系沿海的疗养中心,那边环境好,肯定对病情有帮助。”

    李昙道没有回答。

    她突然反应过来,自行填充上他沉默的空白:“也是,他打死都不愿意跟你分开。但总呆在家里也不好,你又不能时刻照看他……”

    等等,既然一个在医院工作,一个需要治病,那住院不就解决了吗?

    尹红情感叹自己是天才,一拍大腿:“对!让他住在你轮转的医院!你也方便看顾。”

    李昙道却泼她冷水:“问题就是他对住院很抗拒。”

    尹红情用冷水洗了把脸,更精神了:“打晕了送进去,要不就绑过去,管他呢,病成这样当然要好好接受治疗。”

    荒诞不羁的言论让李昙道脸上浮现出一抹难得的微笑,他悄悄把话题转回尹红情的动画,畅聊好一阵子,挂断了再拨施神释的号码。

    还是没接,但愿是在睡觉没听见。

    施神释答应过他会按时吃药,不再自残,更不去想自杀的事,李昙道说是相信他,其实还是放不下心。可担忧又能如何呢?他待会儿必须去给一台大手术做辅助,凌晨回不回得了家都难说。

    还真想给施神释打了麻醉再捆自己身上,那他就不用每时每刻都将悬着的那颗心,再提高到喉头,食不下咽了。

    李昙道胡乱扒了几口饭,两指揉了揉鼻梁,戴上眼镜和口罩前往手术室。

    北京时间四时五十三分,长达十个小时的手术终于结束。李昙道累得眼花耳鸣,防止静脉曲张的医用弹力袜脱下来,双腿肿痛发痒。他疲惫不堪地回到家,却看见施神释把床头灯亮着,而且,他也还醒着。

    那人怔怔地躺着看天花板,察觉到李昙道坐在床前也没有移开眼。这样僵持良久,施神释淡淡说一句:“李昙道,我决定做电休克。”

    李昙道心往下一沉,倦容显出些悲凉,他抓住施神释的手轻轻摇了摇。

    “好,你想好了就做,我会陪着你。”

    主动提出接受电休克疗法,足以说明他摆脱了当年错误的电疗阴影,也说明他愿意积极配合治疗,是件值得庆祝的好事。然而,尽管电休克是疗愈精神疾病的一种科学而有效的途径,它的副作用也是不容忽视的。较轻的是头痛呕吐,会有短时间可逆的记忆减退,较重的会模糊部分记忆或忘却,很多甚至是不可逆的,呈现碎片化的记忆模式。

    施神释不会像影视剧里演的那样彻底失忆,还能很快恢复心理健康,李昙道清楚,却依旧惧怕。

    患者,李昙道实在不想这样称呼他,施神释本人也不想。只是心病难医,他也力不从心。

    这和始终拒绝使用物理疗法又停药脱不了干系,更关键的是患者思虑深重,有时候一点微小的牵动就会诱发出一箩筐的旧绪,这才是最难攻克的部分。

    而两个月的疗程结束,他们仍然失败了。

    “怎么哭了?”施神释缓缓坐起来给他擦泪,“我一定会好起来的,你放心。今天很累吧?快去洗澡。”

    他说罢,伸手把那盏床头灯调得更亮了些。

    李昙道顺势把他扯到怀里,抽噎着抱紧他:“施神释,以后有什么事别再一个人闷着,我都听你说,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施神释双眼无神,泪水应声而落,他点点头,郑重地说了个“好”字。

    心理医生本就不好做,又当老板又兼职贺韵山的心灵净化师便更是难上加难。音乐制作的事情,“人呢”乐队完成得相当不错,尹红情大喜过望,她忙着媒体宣发,抽空还要画贺韵山的背影寄送给她。

    不是那人讨厌的裸体,也没有脸蛋,她的身体被或薄或松的服饰覆盖,在风中飘逸,现出些隐约朦胧的曲线。

    尹红情想着她,也想起另一个人。

    身穿白衬衫的汪屿跃然纸上,倚在栏杆笑起来:“红情,想我就打电话,我随时都在。”

    的确很久没联系,曼彻斯特现在是几点?她查了世界时间,汪屿应该差不多用完午餐,这时候打过去倒也合适。

    她点开和汪屿对话框的视频通话,忐忑等了十来秒,一位躺在墨绿沙发的红发女郎出现在屏幕上。

    “红情!好久不见啊,想我了?”

    尹红情看着她染的新发色,被这强烈又柔软的美震撼得说不出话。美术学院染发的数不胜数,染红发的也有好些,一眼望过去都是狂放张扬的姿态。而汪屿属静,肤白如玉,用这靓丽跳脱的颜色作为补充,衬得她温柔却有韧劲。

    她与红色共生,尹红情早就看出来。

    汪屿见她愣住,笑着将一缕头发放在鼻下假作胡须:“好看吗?你说过我适合红色,我就染了。开始还挺不习惯的,后面越看越喜欢,你的眼光真是从来不出错。”

    尹红情回过神,对着镜头亲了一口:“超级无敌好看!小美人鱼本尊。”

    “喜欢就好,我还怕吓到你呢。”汪屿坐起来,理了理柔滑的卷发,“你最近还好吗?是不是很忙?我给你打过好几次,你都没接。”

    尹红情把勾线笔夹在耳朵上,撑着脸哀怨道:“确实忙得要死,动画要上线,各种事情堆在一起。每天连轴转呢,差点就嗝屁了,还好我命大。”

    “好可怜,不会连zuoai的时间都没有了吧?”

    果然懂她,汪屿真是个百年难觅的知音。

    尹红情手已经放进内裤:“对啊,所以好不容易闲下来,找你玩玩。”

    “想怎么玩?”汪屿松开纽扣露出酥胸,这对莹亮圆润的珍宝被她蕾丝乳罩托压得呼之欲出,“跳蛋还没拿去充电呢,我也用手吧。”

    她手部的动作逐渐变快,画面也晃得有些看不清,颤抖的声音倒是格外清晰:“你和你男友还有联系吗?和好没有?”

    耳上的笔砸落在地上,尹红情仰头望向天花板,身体同样是剧烈地抖动着:“现在是好朋友了,不zuoai的那种。”

    “我交了个男友,他叫Ben,待会儿给你看看……Oh,babe……”

    尹红情骤然停下来,不仅如此,还险些从板凳上摔下来。她眼睁睁瞧着汪屿和一个金发青年深吻,手机视角切换成大腿,听着唇舌激战的水声传来,过了一会儿才换回汪屿潮红的脸。

    “抱歉红情,我们要做一下,先挂啦。”

    这是她第一次被人挂断,尹红情久久没有缓过来,复杂的心情难以言表。

    也许不是因为这个才无法平复,而是……汪屿竟然也跟男人zuoai了?还用她作了性事的开胃菜?

    尹红情啊尹红情,你也有今天,这就是报应,这可谓是奇耻大辱。

    无端受辱的事先不计较了,更难以理解的是她首先冒出的想法——汪屿怎么就不能和异性有性生活了?她尹红情都能与林以礼享鱼水之欢,汪屿又岂会独守空房?难道她潜意识里默认汪屿是她的人,永远只喜欢她,一厢情愿地守候着她?

    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这也太不讲道理了。况且她们并不是情侣关系,就算是,以尹红情的性子也绝不会安分守己,只会归类于又一段开放式关系。

    以前的床伴有了新的伴侣,这件事不值一提,她从没在乎过,为什么到汪屿这里却乱了阵脚?就因为她是自己的初恋,初恋神圣不可侵犯?

    反正不会是她还念着旧情,尹红情从不回头看,回头也只图一乐,根本不掺杂任何感情。她惆怅的情绪应该是怀念那时的自己,曾经真真切切地喜欢过一个人,钟情于她,为她患得患失,辗转心动。

    那段美好的记忆如今看来虽蠢但纯,纯粹而完整地保留下她对爱情的初体验,迷恋的对象是谁并不重要,令人感到幼稚可笑的想法和行为才最珍贵。那些青涩的片刻还原出另一个真实鲜活的她,她渴望爱,畏惧爱,勇敢地拥抱爱,这样热爱着“爱”本身的她,很难不被当下无爱的自己所钦佩,所喜爱,所念念不忘。

    人会变,回忆永驻,定格成画。汪屿是她青春的一部分,和当年的尹红情同为意象,构成画面不可缺失的语境,而所有画的主题经久不变,那便是色彩各异的自己。

    尹红情手一勾,完满收尾这幅重在写意的肖像画。她快慰地将它拈起,举在吊灯下观赏。她品得投入,手酸了再查看手机,收到讯息的提示音已响过好些时候。

    她回复完公事,才期待地点开贺韵山的消息。

    「谢谢你的画。」

    「也给你寄了东西,明天到。」

    尹红情好奇得要命:「什么???」

    贺韵山别扭地回她:「自己看。」

    卖关子的惊喜倒不至于让尹红情激动地难以入眠,她一觉睡到天亮,待快递包裹到了,趿拉着拖鞋,悠闲地下楼取回。

    是一枚蓝水玉戒,和贺韵山戴的那枚是同种不同色。尹红情在各个手指试过一遍,恰好紧咬无名指。

    尹红情乐开了花,心说这人表白也忒不含蓄,明示得俗里俗气,跟本人一点也不像。

    贺韵山大概是看到物流显示“已签收”,立即发来一张手部的照片,食指上空空荡荡,无名指戴着和送她这枚几近一模一样的戒圈。

    尹红情惊讶地捂住嘴,因为对方接着打了一行字。

    「从现在起,我们是一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