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箭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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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工作完,温言活动活动颈椎,不经意间看见了在电脑旁躺了一天的志愿表。 她将志愿表信息与迟晚的成绩单作了对比,然后签了字。 返校前她将志愿表还给了迟晚,在迟晚接过这张轻薄的纸时,她竟看到了一丝失落。不过当时她没多想,还以为迟晚沉浸在昨日之事中。 志愿表上交后一个星期,莱德就分了班。因为学校人少,所以只开了人数最多的四个组合,又将每个组合分为AB两个班——单数为A,偶数为B。 迟晚将书本搬进教室,在看见班牌上刺眼的“高一(6) 历政生”时,心里像是有块石头堵住。温言那天逼问她,她心里很难说没有动容。但她习得性地克制,就像即便不喜欢历史政治也仍会会选这两科。 温言让她去追求自己想要的,但她仍然不敢在面对人生抉择时放手去做。她一边鄙视自己的懦弱,一边又一次次陷入违背心意做事的循环。 分班后,历史政治课程增多。台上的老师激情讲课,台下的迟晚昏昏欲睡。 即便是每周两次的化学生物,也很难打起兴趣,甚至有点想逃避。 她每天盯着密密麻麻的笔记,同桌写得满满当当的主观题,听着耳边传来吵闹的背书声,竟有些迷茫。这种迷茫在以前从未出现过。 以前在大山时,她很纯粹,每天死读书却仍然心怀期望。现在她逃离了大山,不愁吃不愁穿,却开心不起来。 她突然想到:这样的生活有什么意思呢? “迟晚,你来回答这个问题。” 思绪被打断,意识回笼。 “这个……” 同桌悄悄给她指了指试卷上的答案。 “选C” “为什么?” 迟晚快速过了遍题目,然后……陷入沉默。 “先坐下吧,下课后来我办公室。” 迟晚浑身写着“拒绝”二字,不光是因为不想挨批,更是因为数学老师和温言在同一办公室。 但很幸运,温言此时不在工位上。 迟晚松了口气。 数学老师的教导声左耳进右耳出,最后上课铃响了她才觉得如蒙大赦。 很不巧的是,她一转头,看见不知何时温言坐在了办公椅上。 她躲开温言的目光,灰溜溜地跑了。 意料之外的是,温言接下来几天并未提起那天的事。她想,也许温言根本没听见。 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在意温言的看法,或许是因为寄人篱下的卑微,又或许是……她想长久地待在温言身边。 迟晚甩了甩头,想什么呢。 某次放假,一个陌生号码的电话打给了迟晚。接完电话,她便急匆匆地赶去了银行,按照手机上的银行卡信息,汇款过去。 又过了没几天,电话再次打来。 “小晚啊,你能不能再汇点钱过来啊?” 一点也迂回、客气的语气让迟晚有点烦躁。 “我才给了你们三千块。” “哎哟喂,这哪儿够啊!你mama这几天老毛病犯了,腿疼得睡不着觉。医药费都缴不起了!” 迟晚握住电话的手施了几分力,哑口无言。 对面传来一个不清晰的男声:“要我说当初就应该加价,一万块打发谁呢?!” “欸,小晚,你还听吗?” 迟晚的喉头艰难地滚动,“在。” “我是你姑妈,有些话我得说。你在别人家逍遥,总不能把自家父母都忘了吧?你看着点给吧,也不用太多。” 愤怒与委屈一并冲向迟晚脑门,“我说了没有。” “你这小孩。听说你在莱德上学?那可是和好学校,改几天姑妈来见见你。” 迟晚咬牙低声说:“你别太过分。” 挂了电话,迟晚倒身躺在床上,一只手小臂蒙上眼睛,一只手紧紧握着手机,像是要将其捏碎。 突然,她猛地吸了口气。不行,不能让同学知道我的事,更不能让温言知道这件事! 手指颤抖,她点下“确认”,又汇了两千。 温言每月都会给她生活费,除去日常花销,将近四个月的时间她存了快两万。她不知道这两万还能支撑多久,又能瞒几时。 夜晚,她梦到了大山里的那座矮小的房屋,里面住着对她又踢又打的父亲和充满怨恨的母亲。她还梦到了她的初中——墙皮脱落的教学楼,布满划痕的课桌,嫉妒的目光,窃窃私语的声音,融入不了的集体。 她被惊醒,一手摸上自己的额头,这才发现自己已是满头大汗。 第二天,温言去外地学习交流,迟晚独自前往学校。路上,她遇到了商卿。 “我说,快期末联考了,你有把握吗?听说这次的出卷老师出了名的下死手。” 迟晚的心脏现在被两样东西堵得慌——一样是家里人无穷无尽的贪婪,一样是即将到来的毫无信心的期末考。 商卿开口第一句话,就“咔嚓”一声踩上迟晚的雷池。 迟晚加快脚步,没搭理她。 “你走这么快干嘛!我说真的,学姐都说每年的期末考都超难,你……” 迟晚冷冷地打断了她,“我怎么知道。” 商卿还是第一次见迟晚这个样子,怎么说呢,就像是要赴刑场一样。 她愣了一会儿,说:“我怎么觉得你心情不好。” “有吗?” 人总说笑容不会消失,只会转移到另一人脸上。这不,商卿八卦地问:“啧啧啧,我猜猜,该不会是没复习好吧?” 迟晚的脚步一顿。 “我不会说对了吧?”商卿兴致勃勃,“我刚见你时我还以为你是个大学霸,没想到啊没想到。要我说,你就不该选自己不喜欢的,学得多痛苦。” 迟晚以牙还牙,“你不也选的自己不喜欢的吗?” “我那是被迫!” “但你还是选了。一周两次课程的历政地,一半时间都在听任课老师谈与课程无关的话。你又不敢故意考砸,怕班主任一个电话就给温老师打过去。” 心里那点破事被迟晚毫不留情地戳穿,商卿面子有点挂不住,脸颊被寒风吹得又僵又红。 早晨的天黑蒙蒙的,只有路边稀稀疏疏地路灯向大地洒下一点奢侈的光亮。 这是条去莱德和南图的必经之路,白日的街道此时充满了困倦与寂静。因此,迟晚平淡的声音却显得尤为刺耳。 “那也比你不敢反抗好!我真的搞不懂我姐到底觉得你哪里好了,总不会是看你可怜才收留你的吧?” 迟晚上牙摩擦下牙,“我也搞不懂你朋友这么多为什么非要和我走在一起,该不会你跟别人是热脸贴冷屁股吧?” 两人一来一往地在对方雷池上挑衅,氛围也变得剑拔弩张,引来了不少路过同学的关注。 “黄辰只是个意外。” 迟晚没接着怼她,转过身走了。 后来期末考,商卿说的是对的,题目很难。 历史考试时,迟晚写到一半就趴在试卷上。她有种想放弃的冲动,不想思考不想抄材料甚至不想看题。 放假后不久成绩就出了。 两千多人的四校联考,迟晚排了一千六十几。她看到成绩时倒没有多少波动,只是自嘲地想:也就那样么。 当天吃晚饭时,温言问:“学习上有遇到什么困难吗?” 迟晚摇头,用碗挡住自己的脸。 等迟晚吃完,温言不咸不淡的声音才响起:“拿戒尺去书房。” 迟晚抬眼,略带疑惑。温言却已起身离开。 迟晚拿出那把戒尺时,才发现多久未用都已经落了灰。 她把戒尺双手递给温言后,手臂下垂手指紧贴裤缝站好。 “你想先解释解释你期末考的事,还是先挨打让我把你该说的事打出来?” 迟晚低头,“我下次会考好的。” 温言用戒尺敲了敲迟晚的大腿外侧,“你知道我不想听这个。” 迟晚抿唇,手指不安地挠了挠温言打过的地方。 “老师想听什么?” 这话听起来就像是挑衅,连温言都愣了一下。 “迟晚。”温言吸了口气压下自己的怒火,“我的意思,我给你机会让你解释。如果你不稀罕,也可以直接选择挨打。” 语毕,迟晚竟直接趴在了桌上,说:“老师打吧。” 温言“唰”一下站起来,“好啊。但我有个规矩,打后面必须把腰部一下的衣物脱完。上次没叫你们脱是担心你们自尊心强好面子,现在看来,也没有这个必要了。” 迟晚面露讶异的看向温言。温言也不急,就站在一旁等待迟晚的选择。 迟晚心一横,顶着涨红的脸三下两除二地把外套和裤子全脱了干净。 室内有地暖,倒也不冷。 重新趴好后,她撅起屁股,红着脸又倔强地说:“请老师打吧。” 话音刚落,冰凉的戒尺就贴上了臀部。 “小晚。我知道你不怕打,我也不会把你打个半死。” “啪!” 措不及防的一记。 这一下比以往迟晚挨过的任何一下都要痛。她的臀部肌rou立马紧绷,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进入警戒状态。 “但是我会让你明白,我的戒尺很不好挨。” “啪!” 又是一下。 迟晚真怀疑是不是晚上吃的那条清蒸鱼的问题,她的喉咙像卡了根刺,每咽一次就痛一分。 “我不需要将你打个半残,我只是想让你知道,老实坦白永远比戒尺好受。” “啪!啪!啪!” 接着是五个为一组的快速抽打,每一下温言都用了实足的力气。 身后的皮rou每肿起来的檩子都在叫嚣主人的痛苦。迟晚自认为自己体力很好,但在温言不留情的十五下后,她终于明白以前温言简直是给她放了个太平洋。 每五下完后,迟晚自认为能喘口气,却又被温言打了回去。沸腾的血液、发泄不了的痛苦,迟晚根本受不了这样的打法。 “温……温老师……” 温言放下戒尺,“有想说的了?” 趁温言说话间隙,迟晚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 肺部吸收了充足的氧气后,她说:“有。” “站起来。” 下身赤裸,迟晚站起来后手放哪儿都不知道。 温言见状,说:“手平举。” 这下好了,不用放了。 “说吧。” 迟晚用舌尖顶了顶上牙,说:“我不喜欢历史政治。” 温言把戒指放在了迟晚平举的小臂上,“掉了加罚。继续。” “最近也没什么动力。” 温言蹙眉,“那你为什么要选这两科?” 迟晚舔舐干燥的嘴唇,“我……物理不好。历史组只开了历政地和历政生。” “你喜欢物理吗?” 迟晚语塞。 “啪!” 迟晚的小臂染上一层绯红。 “很难说吗?” 踌躇一会儿,迟晚带着颤抖又克制的声音问:“喜不喜欢有用吗?” “说清楚。” 迟晚破罐子破摔,“我没有物理天赋,高一物理只能考四十几,更别说高二高三。以前班上那些在物理上有天赋的人,即便不听课也能考得很好。我不行,我就算往死里学也不一定能赶得上他们。” “所以你是觉得历史就好学一点了?” “他们都说……女孩子学不好理科。” “啪啪啪!” 带着怒意的三下给迟晚手心传去一阵阵撕裂般痛感,迟晚下意识地想要一缩,却被温言紧紧地攥在手心。 “所以你认为历史政治只是你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迟晚不语,她便又打了狠狠地几下。 “小晚,你就是怕了。” “你不敢选物理,因为你怕你考不好;你不敢承认你对物理的喜欢,哪怕我曾见过你凌晨仍然复习物理内容。就像你不敢承认黄辰的行为对你产生了伤害,就像你姑妈一次次找你要钱你却不敢告诉我一样!” 迟晚猛地抬头,瞳孔颤动,大脑像是卡了的齿轮。 “你上次让我给你时间,我给了。你别告诉我这就是你的答案。” “不是!” 迟晚很久没这么慌过了,像是迷了路的羔羊。 “那是什么?” 满腔话语混杂着复杂的情绪堵在迟晚喉头,她什么也说不出。 因为温言说得很对,她就是怕了。她胆小,懦弱,不敢反抗,甚至连讨好也不会。无论是在家庭还是学校,她都属于边缘人物,不会被人在意,也不想被人在意。 这一两个月温言能明显察觉到迟晚的不对劲,但小孩不说,她不就不去戳破这层纱窗。但她实在没办法眼睁睁地看着迟晚一天到晚都无精打采。她为这事找了迟晚的任课老师,甚至找了商卿。商卿怎么说来着?对,她说“她自作自受,胆子这么小,偏偏要选不喜欢的东西。” 结果是商卿被罚了十下手板,并且被温言告知再口不择言就掌嘴。 本以为迟晚困扰的事就这一件,但她没想到,这个看起来胆小、乖巧的小孩儿,却能瞒过她另一件更为严重的事。 想到那哥哥发过来的银行卡流水,温言突然叹了口气。 “小晚,我好像教不了你。即便我们在一起生活了四个多月,可你仍然处处瞒着我。学习停滞不前不同我讲,生活萎靡不振不同我讲,被家人逼迫也不同我讲。小晚,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吗?” “没有!” 温言的箭矢再次射在迟晚的城墙上,万箭齐发,戳得迟晚心脏绞痛。 鼻子酸,呼吸好像也变得困难。她只见过温言露出过一次这般嘈杂着无奈、愤怒、不解和不甘的表情——在商卿被罚的那次。 “不是的,我只是……” 只是什么? 温言盯着她,似乎再不说点什么她就会迈步离去。 迟晚撇开眼,憋红了眼,“温老师,你说的对,我就是不敢。我没办法面对我努力做了却仍旧考得很差的事实,我没有勇气承认自己收到了伤害,我更不想……给你添麻烦。” 说到后面,迟晚眼里已经噙着泪,声音变了调。 她深吸一口气,音调变高,破罐子破摔,“老师你那天问我,我是不是活该,我想可能是吧。我没胆子,什么都不敢争取。更没有能力,只能在自己选的路上被迫跌跌撞撞。又好面子,自己被欺负也偏要装作没事的样子。你说,我是不是活该?” 霎时,迟晚的双手被擒住,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一瞬间被推在墙上,双手被禁锢在一起举过头顶。 带着汹涌怒意的戒尺排山倒海的砸在迟晚臀上。 温言打得很没章法,甚至因为手下的人乱动,迟晚背部和大腿根带上了鲜红的伤痕。 才挨过戒尺的皮rou又被叫醒,疼痛如火山般爆发。迟晚挣扎,但她没想到温言力气这么大,她竟无法从温言手中脱出。 直到一半被用来反抗一半被用来对抗疼痛的力气被耗光,她终于大喊哀求:“啊!疼,温老师,别……别打了……” 温言将她翻过身,戒尺挑起她的下巴,那双布满危险的眼眸像是想把迟晚钉穿,她慢悠悠地问:“现在知道疼了?和把这些事分享给我,哪个更疼?” 迟晚泪水朦胧,“都……都疼。” “那就是打得还不够疼。” 眼看温言又要动手,迟晚紧闭双眼,“疼!打得很疼。” 戒尺迟迟没有落下,迟晚微微睁眼,见温言的表情不带一点温度,戒尺早就垂在了身侧。 她害怕悄然蔓延,这是种生物最原始的恐惧——一种即将被遗弃的预感。她起身,背部离开紧贴的墙面,缓缓向前小走一步,接着随着重力倾身倒在温言身上,一把抱住了她。 “对不起。” 温言身子一僵,灌了铅的手臂迟钝地抬起来,回报住了迟晚。 迟晚再次哽咽着重复:“对不起。” “小晚。”温言声音很弱,叫出的“小晚”二字就像是抓不住的氢气球,生怕把她吓跑了。 “你很优秀。” 温言喃喃,“我是不是没和你说过,你是通过开学考才被录取的?当时已过了报名时间,但因为是私立学校,所以即便未报名也仍然有机会就读,条件就是考过开学考。那次考试,五百多人中,你排中位。” 尽管莱德也有混子,但更多的是成绩优异通过中考考上来的。因为做的不同卷,中考成绩和排名参考意义不大,所以迟晚一直以为就算能在家乡排名靠前,但在这里没有可比性。 一瞬间,眼泪夺眶而出。她埋在温言肩窝处,先是小声呜咽,在她感受到温言温柔地抚摸上她的背时,这一两个月积攒的难过、委屈、愤恨排山倒海般随着眼泪与哭声发泄出来。 十几分钟后,迟晚才恢复平静。 她躲在温言敞开的大衣里,被独属于温言的气味裹挟,就像是回到了安全的避风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