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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常52

    入夜后的医院,依旧灯火通明,人来人往。

    距离下班时间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急诊室上方还亮着让人揪心的红灯,室内便是忙着急救的人们。

    主刀的医生是脑科的主任医师赵建涛,也便是皇甫口中的赵哥,这个病人病的很急,幸好只是单纯的脑出血,手术并不复杂,皇甫也跟了赵建涛好些日子,从一开始的旁观,到现在负责收尾的缝合工作,配合的倒也不错。

    很快,红灯熄灭,久候在外的家属立刻心急如焚的挤在了急诊室的门口,看着从医生眼中流淌出的笑意,惶然不安的心才终于被好消息安抚住了,或喜极而泣,或连连道谢。

    把病人交接给了值班医生后,两人这才终于下班了。

    “赵哥,我送你吧。”这些天都是彭飞负责接送他的,这个点估计早就在停车场等着了。

    “不了不了。”赵建涛摆摆手,“我太太和女儿明天要去玩,我得把车开回去。”只不过因为手术刚完,他也没有精力开车,就叫了代驾。

    皇甫一直等着代驾过来,赵建涛上了车以后,才联系了彭飞,问具体在哪儿等着。

    累了。

    即使他只负责收尾也很累。

    他真的很紧张,毕竟真人的脑袋和他在家里练习用的道具是完全不一样的,他在上海的医院时,都不够格做收尾的工作,一直都只是旁听,用处还没护士大。但赵哥不一样,赵哥有在用心培养他,甚至让他这个还没转正的实习医生上手,哪怕只是缝合伤口,对于医生而言也是非常难得的经验。

    压力很大。

    相比于他的紧张,赵建涛的心态一直很稳,看了他缝合的伤口,还总夸他,【技术不错啊,都快赶上咱们肛肠科的缝菊圣手了!】

    赵哥有时夸人总会夸得让人心梗。

    皇甫看着病人的脑袋,一时有点无语,这怎么能类比啊?更何况要是肛肠科的王敬东知道了这话,不得天天逮他比赛了。

    王敬东医生可是医院的传奇之一。

    今天手术末了,他缝合完毕赵哥还赞美了一通,甚至半开玩笑的让护士们别传出去,省得他被王敬东挖去肛肠科缝菊花。

    【赵哥,您可知道您在说什么……】

    手术室里护士们笑成了一片。

    他其实很想问赵哥,为什么对王圣手的技术如此熟悉,但又怕赵哥打他。

    难道是王圣手的病人都一致好评了?

    但是现在这些他都不想思考,他只想回家睡觉。

    趴在车后座都不想动弹,“大飞回家吧……”皇甫嘟囔着,在后座上拱了拱,衣服都被蹭上去了,没等他抬手把衣服拽下来,便有一只略带凉意的手,覆盖在了他露出的皮肤上,还很暧昧的摸了摸,把他吓得一个激灵。

    好家伙,他是上错车了,还是大飞精神错乱了!

    皇甫腾的爬了起来,慌忙地把衣服拽好,抬手就去拉车门的开关,却怎么也打不开。

    瞬间急出了一脑门子冷汗。

    “小云。”熟悉的声音传来,把他鸡飞狗跳的心神稳住了些。

    回过神来,皇甫才战战兢兢的,看向了前排的驾驶座,逆着路边的灯光分辨了好久,才看清楚了坐在驾驶座上的人,竟然是庄睿。

    “小睿?”皇甫蓦地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都虚脱了。

    也是,大飞怎么会做这种事,也就庄睿了。

    诶?不对啊,庄睿不是在内蒙么?“你怎么回来了?”

    庄睿解了安全带,直接从驾驶座爬到了后面,抽了两张纸巾给他擦了擦汗,“怎么?不想我回来?”听着很是不满他的态度。

    “你爱回来不回来……”皇甫的语气听来有点小怨念,他也不清楚考古的进度,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联系庄睿,仅有的几次通话都是庄睿打来的,还说不了几句话就因为这样那样的事中断了。

    庄睿自然能听懂这点小别扭,搂着皇甫的腰往跟前带了带,虽然有点心疼,但更多的还是受用。

    他最怕的,不外乎皇甫有了自己的工作,就把他放在了不重要的位置上。

    “想我了没有?”庄睿凑过去贴脸蹭了蹭皇甫,轻声问着。

    皇甫还恼着,硬气的回了句‘不想’,结果下一秒便忍不住扑到了庄睿的身上,想要说些什么,最后也只是哭着喊他的名字。

    小别胜新婚。

    虽然他俩还没有经历所谓的新婚,但也不遑多让。

    皇甫累了一天,又被折腾了半宿,睡得死沉死沉的,庄睿也没有更多的精力做别的,便只是抱着那美好的身体回味了片刻,也随之进入了梦乡。

    雕刻着棋盘的大门,在他面前缓缓打开。

    他四下望了望,只有他自己。

    这地方他是认得的,正是墓xue中的那个隐藏墓室。

    可他不是回京城了么?

    难道是做梦?

    远远望去,那座高台之上原本放置着棺木的地方,站着一个人,穿着奇怪的,华贵的锦衣,似乎是在此地等他。

    他不由自主地提起步子,走近了墓室,踏上了石阶,来到了这人的面前。

    站在他眼前的,是与他有着相同面容的,诡异的人。

    但若说完全相同,却也不是,这人看起来,比他更冷漠,眼底仿佛一片荒芜,明明看起来是活生生的,却没有半点生气,宛如一具枯骨。

    “你是谁?”庄睿打量着眼前的人,并不觉得害怕。

    那人微微一笑,“你觉得我是谁?”

    庄睿眉峰一挑,心里有了大胆的猜测,“你是,冯权?那个拥有无数财富和黄金瞳的冯权?”

    “那你想拥有什么呢?”

    这算是变相的证实了他的猜测么?

    庄睿摇摇头,“我已经什么都有了。”

    “失去也不过是转瞬之间。”

    庄睿面色一沉,“你什么意思。”

    那人笑意不减,“便是你认为的那个意思。”

    庄睿不觉心里有些异样,但又说不上来,眼前人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想拥有什么?庄睿觉得他现在真的算是什么都有了,难道还有什么是没有得到的么?他想不到了。遂,他只是这样说,“我想拥有安稳的生活。”

    眼前人突然笑了,笑声朗朗,却带着莫名的凄厉和悲苦。

    庄睿便看着他笑,看着他如同癫狂一般的笑,仿佛冥冥中能感同身受对方的处境。

    “很好。”那人向他伸出了手,他的身体也不受控制的抬起了胳膊,两只手的掌心处同时幻化出了一把匕首,他想要夺回自己身体的控制权,却根本做不到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手重复着对面的动作。

    对面的人握紧了匕首,收敛了笑容,直直将那锋利的刀刃捅进了自己的眼珠。

    刀刃破开了眼珠最外层的晶体,穿过了瞳孔,如破竹一般狠狠的插进了整个眼眶,插在了眼珠的最深处。

    庄睿猛地醒来。

    瞬间,左眼涌起了剧烈的撕裂感,仿佛真的被匕首刺穿,眼珠上的每一处都揪起了难以言喻的疼痛,疼的他泪如泉涌,浑身都在抽搐,额上青筋暴起,牙关不住地颤抖,直恨不得将左眼剜出来扔掉,但他哪怕只是轻轻地触碰到眼皮,都不禁失声痛哭。

    疼痛有时也会使人失去理智。

    庄睿恍惚间觉得自己的脑子都要爆开了,这一刻,真是生不如死。

    “小睿?”皇甫立刻就清醒了,“小睿!”房间里只有墙角的夜灯亮着,他看不太清,便摸索着按亮了床头的台灯,才看到了庄睿惨白的脸色,被吓了一跳,“怎么了?你哪儿难受?”

    庄睿似乎听到了皇甫的声音,却分不出力气来回应,只是任由皇甫拽开了他捂着左眼的手。

    皇甫拿手撑开了庄睿那只泪流不止的眼睛,只看到了一片血红,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脑子都懵了,说话也磕巴起来,“小,小……小睿。”可等他再次去查看的时候,那瘆人的血红又没有了。

    是他出现幻觉了么?

    可眼下庄睿成了这副模样,也容不得皇甫细细思考,连忙抓了两件衣服套上,背起了已然陷入了昏迷的庄睿,喊醒了彭飞,“大飞,快开车!”

    彭飞开着车在凌晨的街道上飞驰,皇甫在车上时就联系了急诊,一到医院,便有护士来接,急诊室里忙乱了半个多小时,却愣是什么都没查出来。

    今天的值班医生是普外的副主任陈朝华,还带了一个实习医生,陈主任虽然在普外任职的,但也是全科中的佼佼者,他已然将能想到的可能病症都筛查了一遍,可病人的各项指标都是正常的,甚至连心跳都是平缓而稳定的,不像皇甫送来时说的那样严重。

    庄睿睡着了。

    皇甫睡不着。

    “他突然就眼睛疼,疼得浑身都是汗,不然我也不会把他送过来的。”

    陈朝华当然清楚,病人是有点脱水的情况,但并不严重,“我怎么跟你说呢?他现在的确是什么事都没有,至于突然眼睛疼痛,我检查过他的眼睛了,没有发现异常,更没有什么眼球一片血红的状态。”

    “陈主任,那人总不会好端端的就疼成那样,总归是有原因的吧。”

    “你要是实在不信,我去开眼科的机器,出了事我去跟老王说,但我敢说开了机器也查不出什么的。”

    陈朝华都这么说了,皇甫连忙把庄睿给弄醒了。

    结果,眼科那一套检查做下来,也没发现什么异常。

    庄睿还是不太舒服,皇甫便让彭飞将人带到车里休息一会儿,自己到值班室跟陈朝华讨论。

    “眼科的基础你也是学过的,机器总不会骗你吧。”

    皇甫仔细查看了那几张检查单,沉默了半晌。

    “病人是什么职业?”陈朝华突然问。

    “他刚从考古现场回来。”皇甫随口应着,猛地抬起了头,“会不会跟古墓有关系?”

    考古的事陈朝华就完全不懂了,“这就不知道了。我是想,有没有可能是工作压力太大了,所以造成的心理问题,由心理病变而导致身体异常的情况倒是有的,幻听幻视甚至是幻觉。”毕竟,病人从头到脚都检查过了,只可能是心理因素了。

    皇甫考虑了许久,其实也是有可能的。

    考古,必然不是什么轻松的活,费时费力费脑子,再加上庄睿一边跟着考古,一边准备研究生的考试,压力肯定很大的。

    最后,皇甫还是请了一天假,在家里好好陪了陪庄睿。

    打算是这么打算的,结果庄睿许是累着了,结结实实的睡了大半天,他也只能陪着睡觉。

    要不是吃中饭的时候被彭飞叫醒,大抵能一直睡到傍晚去。

    庄睿一觉睡起来神采奕奕精神饱满,皇甫一度以为昨天晚上疼的死去活来的那一幕是他喝大了梦到的。

    有点无语,害他那么担心。

    不过,归根究底,只要人没事就好。

    就在皇甫无精打采的倚着门框的当口,就见庄睿端着水路过了墙边的立柜,好奇地掀起了一块白布,皇甫心里一惊,连忙出言阻止,“哎,别……”结果,话还没落音,那白布就已经掉在了地上,庄睿一下子被眼前的东西冲击到了认知,冷不丁的被喝进去的水给呛住了。

    皇甫手忙脚乱的把自己练习缝合时使用的头颅教具用白布裹了,扔进了立柜里面。

    这段时间庄睿一直不在,他每天忙忙碌碌的也忘了收这东西。

    庄睿恍惚想起了自己在皇甫家里,见到书房里被白布罩住的骷髅架子,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终究还是逃不过被这些东西入侵生活的命运。

    “你没生气吧?”皇甫也觉得抱歉,毕竟庄睿好像有点怕这些东西,他却没心没肺的不长记性。

    庄睿咳了几声便好多了,他自然不会因为这种事生气,“这有什么好生气的。”抬眼便瞧见了立柜上方挂着的那面铜镜,顺手摸了摸边框,等他牵着皇甫走开好半天了才突然愣住,皱眉又回到了铜镜面前,将手贴在了铜镜表面。

    没有。

    怪事,明明以往他只要接触到着镜子,都会在脑海中浮现出铜镜的名字,现在怎么什么都没有?

    庄睿沉了沉气,往屋子里扫了一眼,拿起了一个马哥送的陶瓷杯,如往常一般动用了黄金瞳的能力。

    可睁开眼来,却什么都看不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