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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着他努了努嘴:“坐下来喝汤吧。多喝些,夜里若是饿了,可没人替你送羹汤了。”周彦华却情不自禁地将我揽入了怀里。我许久未与他这般亲近,略感不适地挣了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竟渐渐平复了下来。此时,我才想起藏在袖中的手绢。我从他怀中抬起头,将一方手绢送到他眼前,他先是一惊,而后扬了杨眉:“送给我的?”我笑着点了点头,故作轻松地说道:“早些年我收下了你娘的手绢和手镯,总得回一份礼不是?”周彦华笑着收下手绢,说了声“谢谢”,便引着我在桌前坐下了。喝完汤,我想起他说过寻个厨子的事,当即便问道:“你上哪儿去寻个厨子?”周彦华茫然摇头,突然紧盯着我。那目光太过热切,我不敢直视。我正埋首卷着发丝,周彦华突然沉声道:“你孝期已满,也长大了,何时愿意……”我抬头飞快地看了他一眼,绕开他,快速整理着桌上的食盒。听到周彦华走近的脚步声,我的心砰砰直跳,听到他在我背后唤了一声:“美珠……”然而,我并不等他说出心里话,提起食盒快速跑出了周彦华家的院门。乘着余晖搭上晚归的渔翁的船只,看着一轮红日在桨声里一点点揉碎,我的心也如同这破碎的夕阳般,错乱无踪。我再抬头望向周彦华家的方向,他正倚在门扉上望着我的方向,瘦弱修长的身形仿若被镀上了柔和的光芒,静谧中带着nongnong的哀伤落寞。自阿爹去世后,三年时光倏忽而逝,我从未真正正视过与周彦华的关系。即便有婚约在身,对我来说,他只是我心中挂念的情郎,而不是我未来的夫君。今日,听他话语,我已然明了他的弦外之音。三年丧期已满,婚娶一事,不过是迟早的事。婚娶嫁丧一事,白水乡的习俗有自己的规定:自男方向女方提亲下聘之日起,三年内必须完婚。若遇丧期,可延后,丧期一满,必须在一年内完婚。若一方悔婚,若是男方则再难娶到媳妇,若是女方更会落到无人敢娶的地步。当年,周彦华提亲一事全乡乡民皆知,其中更有乡中长者作证,我自然不敢悔婚,也从未想过悔婚。只是,对于嫁人一事,我始终没有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对女子来说,嫁人生子似乎是一辈子的事。阿姊便是活生生的例子。也许,这也是我的命运。遇见喜欢的人,嫁给喜欢的人为妻,对于女子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幸。然而,我却不知自己到底在害怕什么?不知自己在期许着什么?窗外的雨连绵不绝地下了两日,我也不知自从上次见面后,已躲了周彦华多少日子了。而这段时日,我却从未踏出家门一步。阿娘见我整日神魂游离,特意让阿姊带着大外甥回了娘家,陪我解闷。大外甥佟秀明与佟亚群有七八分相像,白白胖胖的,十分讨人喜欢,虽只有两岁,却十分乖巧懂事。每每看到佟秀明,我的脑中总会不由自主地幻想着与周彦华以后的日子,心里竟期许着能与他有个乖巧懂事的孩子。然而,梦一旦清醒,我又十分害怕面对那未知的生活,害怕嫁人后的日子。离了自小生活的家,离了阿娘,离了福多,陌生的未知的一切都令我惶恐不安。阿姊开导了我许久,我即使被她说动了几分,但等到夜阑人静时,又会生出退却的心思。周彦华出身高贵,为何愿娶我这乡野女子?爹娘为何又要对我隐瞒他的身世?曾经被我忽略的疑团与顾虑,到了如今,反而如雨后春笋般疯狂生长,搅得我分不清东西,更看不清周彦华的心思。雨,越下越急。我突然听见咚咚咚的敲门声,门外传来清脆稚嫩的女声:“福多姊姊,我是陈秀梅,有话与你商量。”第9章帘外风雨几时歇陈秀梅的裤脚裤腿都沾了泥,身上多处被雨水淋湿,一头乌黑的秀发上还挂着蒙蒙水汽,眼睛也似沾染了初秋的雨水,盈然欲滴。她一身狼狈地出现在我面前,楚楚可怜。我开门见她这副模样,微愣了愣,又看了看站在楼下的福多,见他满眼伤色,不知何故。我瞅着狼狈不堪的陈秀梅,看她眼眶微肿,才知她眼中包藏着的不是雨水,而是泪水。而我,对于她的到访,依旧是一头雾水。我请她进了屋子,她已脱去了被淋湿的外衣,炉子里的水正热,我便斟了一杯热茶递到她手边。又看她衣衫单薄,我便关了窗子,又从衣箱内找出一件薄毯替她披上,她感激不尽。她双手捧着茶杯,慢慢饮着杯中的热茶,热气缭绕中,我看不清她眼中的情绪,但看她双肩微微耸动,便知晓她哭了。平日里,我不过是看着她与福多走得近,与她倒没怎么接触过。而今,她找上我,未开口就哭,令我感到厌烦的同时,又有些于心不忍。于是,我开口轻缓地催促道:“你不是有事与我商量么?”陈秀梅放下茶盏,抬起湿润微肿的双眼看向我,猛地起身朝我跪下了:“福多姊姊,我求求你,求你不要答应嫁给先生!”闻言,我不知所以,看她梨花带雨的容颜,联想到之前种种,转瞬明了。我微微笑了笑,自斟了一杯热茶捧在手里,手心被茶水的热气烫得有些灼痛。我一眨不眨地盯着杯中泛黄的茶水,平静的茶面上时而浮出周彦华的面貌,而我的脑中却回旋着与他相处的点点滴滴。我一时沉浸在回忆中,全然忘了周遭的一切,也忘了陈秀梅,直到裤腿被人死死地扯住了,我才从回忆中惊醒。微微偏头,垂目看着眼前满脸泪痕的女子,心中仅存的一丝不忍也在她的话语里散去了。她扯着我的裤腿,哭着乞求道:“求求你,放过先生吧!娶了你,他的一生便毁了!”我不禁笑了,似笑非笑地问了一句:“你想嫁给他么?”陈秀梅愣住了,我看着她的双颊上渐渐染上了红晕,反而为她有这样的勇气倍受鼓舞。她的这份情思触动了我的内心深处,如她这般年纪时,我即便对周彦华生了情愫,也不敢勇敢面对自己的内心,更不会如她这般请求于他人。在感情面前,她比我勇敢,比我坦率。然而,因明了她对周彦华暗藏的这份心思,即便之前因福多的缘故对她有些许好感,此刻却已消失殆尽。她既然早已挑明了话题,我也该给出我自己的回答。“你应该知晓这桩婚事是我爹生前促成的,正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唯有听从。当然,你其实不用求我,去周先生那儿哭哭,他一心软,说不定就答应你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