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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床边的女子正从我头顶拔下了数根银针。见我醒来,她擦了擦额角的细汗,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你可算是醒了!”我的头脑仍旧有些混沌不清,盯着虚空一点思索了许久,才动了动酸软无力的脖子,吃力地道:“赫连……雪莹……”赫连雪莹耸了耸肩,无所谓地道:“看来你的神智还是清醒的。”我记得自己应该是在月老祠的,怎么会回到了县城?我挣扎着要坐起身,无奈浑身酸疼无力,再看去,我竟发现□□在外的手臂上布满或深或浅或大或小的烧痕,丑陋难看。就在我满目震惊地撸起衣袖举起手臂来回地看时,赫连雪莹已坐在床边,神色深深地看着我笑道:“想知道缘由么?”她并不等我回答,倾身扯过我的一条胳膊,疼得我呲牙皱眉。“这些伤……是你自己用烛火烧的。”赫连雪莹古怪一笑,继续说道,“鱼美珠,烨哥哥到底哪里亏待你了,你要这般折磨他?你出事后,他竟想着与你共赴黄泉!你是死是活我本不关心,可是,你若是死了,烨哥哥……烨哥哥他……”说到最后,她的泪水如开闸的洪水汹涌不止,竟就抱着我的那只手臂痛哭起来。我一时茫然不知所措,听着她这般声嘶力竭的哭声,喉间一痛,涩涩地开口问道:“我……是不是……有病?”赫连雪莹蓦地止住了哭声,抬起泪水盈盈的脸看着我,眼中竟盛满悲伤与怜悯。这样的目光,我从未在她眼中看到过,却又依稀记得自己也曾被这样的目光包裹过。那是仁心仁德的大夫看待病人的眼神,是对病人所遭遇的不幸表示的同情与惋惜。这一刻,我已意识到自己的病并不简单。我并非只有“梦行症”的症状,而是较之更严重的病。而自听闻张庆延的死讯后,在这一诱因下,这种潜在深处的心病左右着我的一切思绪和行为。那段时日,我看似与常人无异,其中究竟如何,我却是一清二楚。我的确因张庆延的死,有了消极厌世的情绪。哪怕在人前掩饰得再好,我却骗不了自己。这一切的根源,无疑是因为那场始料未及的可怕真相。我已记不清那段时日,自己是如何度过的,家人又是如何陪着我度过了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的。这一切的一切,是怎么也抹不去的罪孽。而周彦华何其无辜,却偏偏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也遭了这本不该由他来承受的罪孽。那时,我便下定决心:哪怕是违背一切,我也不会再牵累他。本以为与徐简之间的流言是我最好的时机,却不想因自己的缘故,再次伤害了他。“他睡下了么?”我突如其来的问话,令赫连雪莹不明所以。我再次问道:“周彦华……睡下了么?”微微怔了片刻,赫连雪莹才面无表情地道:“你不醒来,他怎能安睡?只是在我施针时,旁人在旁,我无法集中精神,所以,我便支开了所有的人,自然也包括烨哥哥。”我听她语气多有不忿,也没太在意,只是轻声问道:“我睡了多久?”赫连雪莹瘪瘪嘴:“两日。若是三日之内仍不能醒来,你也就醒不过来了。”在烛火的映照下,她疲倦的侧脸柔美动人,曾经盛气凌人的气势敛去,竟也有些一股令人安心的气质。这也许便是她身为大夫给我的感受吧。“谢谢你!”我知晓自己能醒来,她功不可没,因此,我的一声感谢已抛下了之前所有的成见。赫连雪莹却是冷嗤一声,突然从医药箱里取出一粒黑色的药丸递到我手里:“你身体亏损得厉害,才醒来不久,不宜进补。这是我自行研制的精血丸,养精补血,先服下吧。”我依言而行;而赫连雪莹见我吞下药丸后,便一声不响地离开了。如今的我感觉浑身酸疼,想要下床活动活动,无奈身子太虚弱,也只得放弃了。醒来许久,听了赫连雪莹简洁明了的话语,我依旧是一头雾水。然,此时我也没有精力去思考这些。闭目养神的间隙,我听闻细碎的脚步声渐渐靠近床边,微微打开眼睑,顿时惊得坐直了身躯,张了张嘴,却是吐不出一个字来,任凭泪水模糊了双眼。自离开后,短短不足半月,却似过了数载光阴,再次见到心底深处时时牵挂挂念的人时,我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我看见他一步一步地朝我走来,每一步都似踏在了我的心上,猛烈地敲打着我的心脏。此刻,万籁无声,即便彼此并无任何言语,眼中却烙上了对方的模样,不忍移开眼。他缓缓地靠近床头坐下,深沉无波的眼眸深处流光暗涌,让我置身其中找不到方向。他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注视着我,无悲无喜。我开始感觉慌乱无措,声若蚊蝇地嗫嚅着:“周彦华……”鼻尖突然盈满他的气息,熟悉得令我热泪盈眶,又羞愧不已。周彦华似乎想要将我的身躯融进他的身体里般,紧紧地抱着我,连身子都有些轻微的颤抖。原来,他并不平静。有泪水滑进我的脖颈,耳边破碎压抑的哭声令我心碎又自责。我缓缓地抬手抚上他深埋在我肩头的头,细细地说了一句:“周彦华,对不住。”周彦华依旧保持着这样的动作,许久才缓缓地从我肩头抬起头,慢慢松开了双臂,晶莹透彻的双眸里盛满柔情。面对这样的他,我愈发愧对他的情,正要开口再次道歉,他已缓缓靠近,轻吻我的嘴唇,嗓音低沉温柔:“不要道歉。”我睁大眼近看他的容颜,终是道出了一句千回百转的话:“你总是这样好,我愧对你的好。”周彦华眸光深深地盯着我,低声道:“日后,不许再做傻事。我会心疼。”说着话的时候,他已牵住我的双手,怜惜万分地抚摸着我手臂上的烧痕,后又放到唇边亲了亲。我下意识地向后缩了缩手臂,他又抬头望着我,轻声问着:“疼么?”也许,曾经是很疼的。但是,经他这般爱抚,我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于是,我对着他摇了摇头:“不疼。”继而,我又问道:“很丑,是不是?”周彦华愣了愣,一脸凝重地点了点头:“嗯,很丑。”我目光微凝,眉头微蹙,又听他道:“我不嫌弃。”我知晓他说的是真心话,即便内心依旧十分在意这丑陋的疤痕,但是,这是出自我自己之手,我又能怪得了谁。周彦华依旧深情眷恋地注视着我,突然哀求道:“美珠,别让我再次面临失去你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