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罗小说网 - 经典小说 - 食髓知味(nph)在线阅读 - 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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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那日后,禾莞就辞掉了乐游原的工作,为了方便,她在学校附近的一条街找了个服务员的工作。

    她工作的这家饭店生意不算好,一直到晚上八点多才开始上人,不过也是稀稀拉拉的几桌,店里的电视机播放着每日晚间新闻报道,禾莞有意无意间听两耳朵,当主持人说到前几日路边流浪汉离奇死亡案后续时,她心中一惊,驻足转身仔细盯着电视屏幕。

    “九月二日,在第五大道中段发现一具男性尸体,尸体面目全非,身份为经常生活在此处的一名流浪汉。据尸体检测报告显示,其生前存在醉酒行为,死亡原因为过量饮酒,导致神志不清,从而失足滚落,头部应为多次撞击碎石受到重创。”

    失足?禾莞回想着当日情形,那里的地势较高,灌木丛后存在地势落差,下面就是第五大道,难道当时她并未杀人,那个人只是晕过去了,在她走后又不小心摔了下去......

    无论如何,此消息多多少少对禾莞来说算是一点慰藉,她松了口气,继续端着脏盘子走向后厨。

    晚上十点左右,人逐渐多起来,这桌要点餐,那桌要上菜,直忙到近十二点,人才开始散场。

    禾莞刚收拾完一桌,正悄悄捶着酸痛难忍的腰背,耳边突然传来一阵阵超跑巨大的轰鸣声,像一群蚂蝗嗡嗡过境,她没有在意,继续拿抹布用力擦拭着桌上的油腻污渍,毕竟潭城的夜晚常有富公子哥飙车,这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老板,拿菜单。”店里的帘子被噼里啪啦掀开,一群穿着前卫时髦的青年们嘻嘻哈哈笑闹着走进来,大声吆喝着。

    禾莞赶紧从柜台找来一份菜单,走向他们坐的那桌递过去。

    “哟,靓女~”坐得离禾莞最近的一个男生接过菜单,他梳着满头脏辫,穿着深色牛仔机车外套,抬头笑嘻嘻冲禾莞眨巴下眼睛。

    这样的举动在禾莞看来无疑有些冒犯和不适,不过对方毕竟是客人,有什么令人不舒服的举动也只好忍着,于是她只是抿嘴淡笑,依旧秉持着职业素养为他们推荐了店里的招牌菜。

    点好餐待上菜时,禾莞刚将一盘卤牛rou放桌上,那脏辫烟恰好向灰缸磕烟,伸过来的手肘有意无意碰了下禾莞的腰。

    禾莞身体顿时僵住,她刚来这里工作没几天,而且现在她的麻烦事够多了,为避免惹是生非,她只得强忍着不适将菜上完,可刚要走,却又被一人高声叫住。

    “哎,meimei,这菜上的不对啊!我点的是驴rou,你怎么给我上成牛rou呢?”

    禾莞听这声音耳熟,抬头一看,呼吸差点停滞。

    倪永信摘掉脸上的黑色墨镜,吊儿郎当翘着二郎腿,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客人,您点的就是牛rou,我们的单子都是按照您点的菜品来下的。”禾莞努力保持镇定,毕恭毕敬地回答。

    “放屁!我点的明明是驴rou,是你没听清,给我弄成了牛rou!”倪永信突然拍桌子猛吼一声,又换成笑脸,调侃道:“牛、驴都分不清,我看你是猪吧。”

    众人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我去问问厨房,看能不能给您换成驴rou。”禾莞满脸涨红,却依旧强忍着怒气和委屈,转身向后厨走去。

    厨房同意更换,禾莞出来后心神不宁地望着那桌人正抽烟喝酒、高声言语,搞得整个屋子都乌烟瘴气,有好几桌客人都不堪受扰皱眉结账走了,她低头拍一拍腰间刚才被碰到的位置,像是那里沾染了什么脏东西似的。

    今天一同上晚班的同事小高正巧来向后厨送盘子,禾莞不禁喊住他,“哎,小高。”

    “嗯?禾莞?怎么了?”小高停下来问道。

    “想请你帮个忙,你能不能替我去看一下那一桌?他们刚才有人揩我油了......”禾莞小声恳求道。

    小高倒是答应得很爽快,只是当他去服务时,那桌却又不乐意了。

    “哎我说你们店是怎么回事?是服务员挑客人来服务吗?”倪永信找茬儿道。

    “不不不,当然不是。”小高忙不迭摆手道。

    “那我问你,刚才那个服务员为什么不过来了?她是不是对我们有意见?”

    “没没......”小高还没说什么,就被脏辫打断。

    “少废话,去去去,把你们老板叫来!”

    不多时,饭店老板便满脸堆笑的站在他们面前,不过就算他秉承着顾客就是上帝的基本准则说了一大堆好话,仍然没逃过对方的发难。

    “你们店是怎么挑服务员的?牛rou、驴rou都分不清,还对顾客脾气这么大,说两句就不来服务了,哎我就纳了闷了,到底她是客人还是我们是客人?”倪永信煞有介事地反问道。

    “是是是,您教训的对,一切都是她的问题,是她的错,”老板冲身后招招手,使眼色道:“禾莞,过来,给客人们道歉。”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种事、这种人她以前在乐游原工作的时候也没少见,只要不切实伤害到自己,只是挨两句骂能赶紧息事宁人,那也值了。

    禾莞吸口气,按培训时的要求,将双手叠在腰间,给他们鞠了一个标准的九十度躬,微笑道:“对不起。”

    “meimei,道歉要拿出点儿诚意啊,是吧,兄弟们?”脏辫笑着问。

    众人立刻哄笑附和,

    脏辫起身拉了把凳子过来,按着肩膀让禾莞落座,“来,陪哥哥们一起玩会儿牌。”

    老板看这架势装没看见,搓着手低头钻进了工作间。

    “我不会玩牌。”禾莞面无表情的冷漠道。

    “不会?喝酒总会吧?”倪永信叼着根烟,将一瓶啤酒递过来。

    “不会。”

    “哟呵!你这是成心不给Andy哥面子了?”脏辫瞪着眼睛,抄起桌上的啤酒瓶打算强灌。

    “脏辫,”倪永信出声制止,道:“别在这儿扰了老板清净,人家还要做生意嘛。”

    “可是她......”

    “走,我们换个地方。”

    五光十色的灯光打在舞池中央穿得十分暴露的脱衣舞娘身上,她们绕着钢管扭动玲珑身躯,舞姿妖娆魅惑,频频冲台下欢呼高喊的观众抛媚眼。整个大厅烟雾缭绕,客人们三三两两围坐桌前谈天说地,有的抽着雪茄,有的在吹酒,还有的将桌上白色粉末吸入鼻中。

    一些画着妖艳妆容的女人围坐男人身边,点燃的香烟夹在修长的指甲,猩红的长指甲与红唇在暧昧的灯影下扑所迷离,她们好奇地打量着穿着朴素的禾莞。

    这地方是个地下酒吧,位置相当隐蔽,是倪永信自己开的,也是他带朋友们常来逍遥快活的地方。

    那天他被大哥叫回家一顿批,他是真没想到眼前这小姑娘看着弱不禁风、身上没几两rou,胆子却着实不小,不仅敢报警,竟然还敢跑去告诉他大哥?!

    今天就非得给她点儿教训,让她知道得罪他会是个什么下场才行。

    禾莞被扔鸡仔一般扔进一间包厢,摔在满布碎酒瓶渣子的地上,胳膊肘、膝盖处立刻传来阵阵刺痛,血珠透过皮肤渗透出来。

    “哟,倪少!你可来了!”包厢内正在唱歌的男人停下来,他长得五大三粗,挺着啤酒肚,怀里还搂着个穿着红色小皮裙的大波浪女人。

    倪永信笑一笑,径直走过去坐到他身边,“王导,你们公司不是在筹备一部电影,正愁没合适的人选么,”倪永信朝地上的禾莞努努嘴,“喏,人我给你找到了。”

    禾莞被脏辫从地上揪起来,被拎着强走几步路后又被一撒手丢进倪永信怀里,如铁般硬的胸膛撞得她两眼直冒金星,好久都没缓过劲儿来。

    “这位可是潭大的高材生呢,”倪永信长臂一伸轻松将禾莞揽过来,又捏着她下巴迫使她抬起头,像展示货物一般左右移动一番,说:“怎么样,王导,人长得还可以吧?”

    被称作王导的男人色眯眯地看着禾莞笑说:“可以,可以,呃,就是不知道有没有经验啊?”

    倪永信冲脏辫点头示意,脏辫拿起遥控器打开了包厢内的投影仪。

    屏幕上一具赤裸白皙的女人胴体骤然呈现,她狼狈地瘫坐在地,一头乌黑发丝凌乱,一对蜜桃形嫩乳布满红痕,粉嫩的唇瓣微微肿着,显然是刚被狠狠蹂躏过,惹人无限遐想,最后画面定格在她清晰的五官上。

    王导看看屏幕上的女人,又扭头看看禾莞,如此呆呆地看了两三回,笑逐颜开道:“好,好,又纯又欲,就她了。”

    刚才的一切发生时,禾莞好似灵魂出窍,仿佛根本不认识画面中的女人,直到视频播放完毕她才终于回过神,不顾双腿颤抖起身要跑,奈何还没跑出一步就被倪永信一把给捞了回来,重新按坐回身边。

    倪永信凑过去,在她耳边低声道:“你再跑,我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来,王导答应让你出演电影的女主角,你还不赶紧敬王导一杯。”说着,倪永信笑着拿过一杯盛满晶莹黄色液体的玻璃酒杯递在禾莞唇边。

    禾莞现在是真怕了,她恨自己不该抱有幻想,不该期盼蚍蜉能撼动大树,更不该期盼能在肮脏的世间寻到人们所谓的公正,她满眼泪痕,苍白的嘴唇颤抖着,望着倪永信不住求饶道:“求求你,放过我吧,求求你了,我...我再不敢了。”

    倪永信好笑地看着已哭成泪人的禾莞,把酒杯放回桌上,身子向后一躺,仰靠在沙发背上,好整以暇问道:“我怎么你了?”

    “我可是在给你介绍工作呢,”倪永信起身靠近禾莞,指着王导问:“知道有多少人排队都想跟王导合作吗?知道出演一部给你多少片酬吗?”

    倪永信伸出两根手指比一个“耶”的手势,用口型说了个“万”。

    “怎么样?这可比你在餐厅打一晚上工挣得多多了。”倪永信又将桌上的酒捧到禾莞唇边,嘴角含笑的望着她。

    禾莞浑身都在抖,眼泪扑簌簌留下来,咬着唇摇头道:“我不是做这个的,你们去找别人行不行......”

    倪永信唇角依然弯着,脸色却已微不可见地冷下去,王导眼见情形不对,忙充作和事佬笑着劝道:“倪少,小姑娘不愿意就算了......”

    “敬酒不吃吃罚酒。”倪永信耐心用尽,搂过禾莞脖子将手里那杯威士忌强灌下去。

    高浓度酒精的辛辣一瞬间充盈口腔舌苔,禾莞条件反射想吐出来,却无奈被倪永信使劲儿扣住脖子,她狠命挣扎,结果酒洒了自己和他一身,杯子也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倪永信跳起来看着新买夹克上的大片黄色酒渍,黄色液体顺着夹克又淌在裤子上,最后留在他好不容易买到的限量款白鞋上,怒火中烧的倪永信扬手就是一巴掌,骂道:“妈的,不识抬举!”

    禾莞被扇倒在地,耳朵一阵轰鸣,房间里依然人声鼎沸、律动不断,其他女人冷眼旁观着倒在地上的她,仿佛在看一件并不稀奇的物件。

    “去拿针来!”倪永信冷着脸对脏辫吩咐道。

    “Andy哥,这样...这样不好吧?”脏辫看着倒在地上的禾莞,犹豫道。

    “嘶”,倪永信皱了眉,冲他道:“你怎么回事?想败兴是不是?”

    脏辫畏惧地低下头,没敢再出声。

    “拿针!”倪永信不耐烦地道,他脱掉被弄脏的夹克,弯腰捞起地上的禾莞,又将桌上的瓜果酒杯统统挥掉,把人甩了上去。

    脏辫拿来针管递给倪永信,倪永信让手下按住禾莞,自己调试着,几滴液体涌出来,滴在禾莞的锁骨处,透着钻入骨髓的冷意。

    禾莞望着那针管,她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只能通过不断声嘶力竭地喊叫、不停扭动浑身疼痛的身体来抗拒,可换来的却是一顿残暴的毒打。

    倪永信扯过禾莞的一条胳膊,将粉色毛衣袖管撸上去,露出一条光滑纤细的胳膊,找到静脉。

    正准备将针头插进去,禾莞却像溺水之人的最后求救,她挥舞着双臂不断扑腾,过于激烈的反抗使她马上要挣脱几个大男人的控制,就连倪永信手里的针管也在挣扎间被她不小心打落在地。

    “cao,真没见过你这样不识好歹的玩意儿,”倪永信这下彻底恼了,在众人重新制服禾莞后,他重重拍着禾莞的脸蛋,破口大骂道:“这可是纯度九十九的四号仔,比你还值钱,知   道   吗?”

    经过多番折腾,禾莞已经脑部缺氧、四肢发软、两眼发黑,根本听不清倪永信在吼什么。

    倪永信接过脏辫从地上捡起重新递来的针管,准备再次注射。

    禾莞四肢瘫软,实在没了力气抗争,只是歪着头,从人缝中遥遥望着那扇紧闭的包厢门,认命般闭上了绝望的双眼。

    “住手!”谁知此时,随着一道喊声,包厢门被打开。

    几个身着黑西装的人们涌进来后散在两侧,迎着外头光亮,一位戴着细边眼镜、身着浅灰绿西装的男人徐徐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