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九章 老父亲
许靖冲过来把许应抱住的时候,还像是抱住一个孩子。 他的印象中的许应有两个,一个是许应逃出昆仑的时候,还是一个不大的孩子,惶恐无助,从烈火中奔出,在仙神的追杀下逃向未知之地。 另一个是许应从仙界来到凡间,寻到他的时候,那是青年的许应,自信强大,有着一股别样的魅力。 而现在,他将许应抱在怀中,才发现这个许应不是孩童时的许应,也不是成年的许应,而是一个少年。 少年许应的骨架很宽大,但稍瘦一些,逃出昆仑之前的许应,是个吃得很好的孩童,身体不胖,但也说不上瘦。 青年许应是个俊朗的男子,同样也不瘦,很是匀称。 唯独他怀中的少年许应,显得很瘦。 许靖心中有些酸楚,许应吃得苦,都是在这段少年时期。 他扶着儿子的双肩,将许应稍稍推开一些,打量许应,看到的是一个有些腼腆的少年,脸上是被太阳晒的稍黑的皮肤,眼睛大大的,眼神有些躲闪,还有些迷茫和喜悦。 这是许应,不是仙人中的枭雄许应,也不是逃命的孩童。 对于许靖来说,那场摧毁许家坪的大火如此清晰,一尊尊仙神的面目也宛如在眼前,如昨日之种种,历历在目。 但对于许应来说,那场大火如此模煳,仙神浮现出的面孔也显得模煳而狰狞,像是童年的噩梦一般。 在这场梦魇中,关于童年的一切都在烈火中轰然崩塌,掩埋在帝君的十六字封印之中,只剩下这场大火还在熊熊燃烧,哪怕是帝君的封印,也镇压不住。 四万多年了,噩梦时不时浮现,纠缠着他。 许应渴望亲情,特别渴望,做梦的时候都想回到父亲身边,回到母亲身边。 但突然有一天,父亲许靖出现在他的面前,将他抱在怀里,他却感觉有些陌生,甚至有些不敢相认。 他还有一种想从这里逃走的感觉。 他像是被人领养的孩子,终于有一天回到父母身边,旁边还有一个伯伯指着模样陌生的中年男人,道:“看,这就是你亲爹。” 或许是陌生感,或许是幸福来得太突然,让他的心灵接受不了。 许应浑浑噩噩,叫了声爹,之后便听兴奋的许靖说东说西,说来说去。 他的记忆中,许靖的面目渐渐清晰。关于父亲的许多记忆,都已经浮现,可是他始终像是隔着一层膜,这层膜把他与许靖隔开,甚至听到许靖的声音都变得朦胧梦幻起来。 直到他梦游般来到混元宫的卧榻上,躺下来沉沉睡了一觉,第二天醒来,许应才从这种状态中走出。 他的内心中被一股巨大的亲情所包裹,充斥着前所未有的喜悦父子重逢的感情像是潮水般涌出,滋润干个的心灵。 他来到许靖身边。 许靖还有些失落,因为昨天许应给他的反应并不那么亲近,对他像是对待一个陌生人,只是礼貌性的叫了他一声爹。 他看到了抗拒,看到了不自然。 不过这次,许应向他走了过来,将他重重的抱住,抱住他的脖子和肩膀。许靖感觉到自己的脖子被泪水打湿,感觉到浓烈的父子亲情涌来,让他的眼睛瞬间模煳,眼泪再也忍不住滚落下来。 他这时候才感受到这个用力抱住他的儿子,不是那个哭喊着惶恐无助的孩童,也不是那个智珠在握的枭雄。 孩童时的许应,需要坐在课桌前,听他的耳提面命。青年时的许应,运筹帷幄,算定一切,甚至他这个父亲也被安排得妥妥的。 而他怀中的这个儿子,只是一个饱经磨难的少年,成长起来,但还未彻底长大。 他的骨架宽大,但还不够有力,他的感情浓郁,但还不够茁壮,他的智慧极高,但还不够深沉。 许靖忍不住泪珠滚滚,他总觉得自己缺失了儿子的成长,但这个少年许应的出现却仿佛弥补上这一环。 可是,这期间许应又经历过多少苦难呢? 毕竟四万八千年过去了啊。 不老神仙生生死死,被送到一个又一个家庭中,被灌输一段又一段虚假的记忆,像是一个提线木偶,被cao纵了一生又一生。 这四万八千年经历了什么,只有许应自己在回忆的时候,才能感受到那种刻骨铭心的苦痛。 过了良久,许应似乎把胸中的喜悦和酸楚发泄出来,放开许靖,父子二人肩膀上都湿漉漉的。 许应擦去眼泪,笑道:“爹,我找到了娘亲留下的信息。” 他取出发簪,放在许靖手里。 古旧的发簪唤醒许靖的一段回忆,那是许应用闲暇时间去山里采集仙金和宝石,自己敲敲打打,打造的簪子。妻子还为此嘲笑他,说他不如儿子体贴。 许靖捏着这根发簪,各种回忆涌来,让他有些惆怅。 三口之家,分别已有近五万年了,何时能再重聚? 许应将发簪中的六秘古法激发,红宝石旋转,顿时他们四周浮现出一篇篇文字。许靖摒弃杂念,观察这六篇六秘祖法,惊咦一声。 “这不是我传给你的祖法!” 许靖面色凝重,沉声道,“这种法门更为古老用词很是讲究,带着古韵,应该来自更为古老的年代。” 他逐一查看,向许应道:“这不是你娘亲的笔迹,是你的笔迹。你从哪里得来这六篇古法?” 他突然醒悟过来,道:“是了,你至今未曾破开封印,未曾恢复第一世的记忆,肯定不记得这回事。你亮出古法的目的,是想询问我许家的祖法从何而来。” 他来到祖庭的这些日子并未闲着,总是向人打探许应的过往。 对于这个而日子他总觉得有着太多的亏欠,他先在蓬莱仙山上,与神婆与姑射仙子等人聊了许多,后来又在神婆的指点下寻到小天尊,与小天尊谈了很久。 他又遇到了竹婵婵,与竹婵婵说起许应的往事,又恰逢傻子阿福从元狩归来,他又向傻子阿福打听许应的过往。 每个人告诉他的故事,都有所不同,但拼凑在一起,便可以拼出许应这四万多年的经历。 他为许应的惨痛经历而落泪过不知多少次,也为许应能再度崛起而欣慰。他还听到许应与元未央的爱情故事,又对这个女子很是好奇,恨不得飞往昆仑去看一看。 他的模样虽不老,但却是一个十足的老父亲。 “昆仑的祖法,来历其实极为古老,可以追溯到古老时代,人们从祖庭迁徙扩散到诸天万界的时期。” 许靖讲述六秘祖法的历史,道,“我听过族老说起过祖法,族老曾经有一个说法祖法其实脱胎自祖庭的仙法。” 许应心中微动:“祖庭仙法?” 他心中不禁生出一种荒诞的感觉,傩法的源头,竟是来自于祖庭的仙法。这让那些排斥傩法的人该如何作想? 许靖点头,道:“我曾经也想探索祖法的缘由,只是昆仑是连接诸天万界的要地始终未能成行。六秘祖法大概在六十万年前,便已经存在了,不过那时的祖法简练粗糙,我曾经翻阅过族中的古本,是十万年前的古本,其中关于采六秘之杰,炼为仙药的记载,已经是淘汰的版本了。” 六秘祖法一直在演进,并非故步自封。六秘祖法传到许靖这一代,已经形成采六大彼岸之焘,在洞天中炼为仙药,导引进入体内,在体内炼化。 这种祖法,极为复杂,需要有专门的功法与之配合,才能炼化仙药。而这种功法便叫做太一先天功。 不修太一先天功,休想炼成! 不过,还是有许多简化版的傩法传了出去,从许家传授给昆仑不死民。 祖法传到许应这一代,经过许应大刀阔斧改良,在六大彼岸炼制兜率、泥丸等六宫,)采六大彼岸之焘入仙炉,直接化作仙药。如此一来,人人都可以修炼傩法。 但也引起不少事端。 许靖道:“发簪中的古法,应该更为古老,比十万年前的古本还要陈旧。如此说来,仙界可能有一位精通傩法的大人物,地位极高……” 他也是聪明人,很快想到关键。 当年许应之所以能这么快便在仙界站稳脚跟,三百年时间一跃成为斗部三真中的第一真君,想来便有这位大人物推波助澜! “若是这位大人物,来自十万年前到六十万年前,那么他便姓许,是许家先祖。” 许靖道,“若是来自六十万年前,那么·” 他面色凝重起来,道:“阿应,他便有可能是在昆仑上空留下十座洞天的那位存在!” 许应惊声道:“昆仑的十座洞天?” 他曾经听西王母提及过昆仑上空有十座连接着仙界的洞天,这十座洞天古老无比)从仙界远远引来仙灵之气,化作十种不同形态的能量,将昆仑变得胜似仙境! 其中,昆仑的瑶池洞天被仙界封印,而这口洞天引来的仙灵之气通过洞天,化作瑶池仙水! 瑶池仙水是许应拯救阴间四帝的关键! 如果说昆仑十洞天是人为留下,那么开创十洞天的人该会是何等强大? 许靖道:“昆仑的十洞天,族中一直有两种声音,一种说是天然形成,另一种说是开创祖法的人开辟。说天然形成的人认为,祖法其实是祖庭仙法再加上昆仑十洞天带给祖辈启迪开悟,让祖辈领悟出祖法。说人为开辟,则认为开创祖法的人,获得无上神通,打通仙界,开辟昆仑十大洞天。” 无论哪种猜测,都极为惊人。 许应忍不住道:“爹,开辟祖法的那个人,会是许家的先祖吗?” 许靖迟疑一下,摇头道:“不一定。我许家是奉命镇守昆仑玉虚峰。既然是奉命的话,上头应该还有人。可能许家的祖法是从六十万年前的祖庭传递下来,也可能是许家祖辈开创。但无论如何,开创祖法的那个人,都是许家的祖师。” 时间太过古老了,许家最古老的典籍也只有十万年前的祖法,更为古老的都因为种种原因而遗失。 许靖道:“我小时候,还看到过许家的祠堂里,供奉着仙界颁给许家的有功社稷的牌匾。” 许应提醒道:“我们是被当成反贼诛杀的!” 许靖道:“我知道。” 他是一个教书育人的先生,对于这件事也是大惑不解,道:“我许家是奉命镇守昆仑玉虚峰,负责仙凡相接,各界大帝来昆仑祭祖,飞升,都需要经过玉虚峰。也就是说,仙界其实有人专门负责接引飞升的帝王。许家其实是仙庭在凡间一部分,一夜之间,就成了反贼。我许家并没有做错什么……” 他神态迷茫,想不通其中的原因。 “我知道其中的原因,只是仙界想要掌握凡间,开设天道世界罢了。” 许应拍了拍父亲的肩膀,道,“昆仑就是一个小型天道世界,掌握黎民信仰,阴间也是如此。因此怀璧其罪。” 许靖轻轻点头,握住那根古旧发簪,声音有些沙哑:“若是那样的话,那位开创祖法的祖师,为何没有拯救许家?” 他百思不解。 许应走出混元宫,呼吸着外面凛冽的寒气,背后贯穿天地的紫气流淌。 他望向祖庭,只见天地间处处升起巨大的补天神器,道光从各种形态的神器中迸发开来,光芒相连,大道相接,一片波澜壮阔。 许靖走到他的身边,与他一起观看这片壮丽景色。 “六十万年前,祖庭毁于仙界战火,自那之后,祖庭被当成了魔域,生活在祖庭的先民,被称作魔族。” 许应望向远处,道,“六十万年前,祖庭的人们通过昆仑,迁徙到诸天万界。爹这里面,有很大的问题。” 许靖道:“同样出身自祖庭,为何祖庭会被污蔑成魔?” 远处风云渐起,云谲波诡。 一个白衣女子正在向这边走来,周围云气蒸腾,形成龙纹凤纹,不断围绕她飞舞。 许应惊讶道:“青襞姑娘?她怎么离开元征世界,来到祖庭了?” 许靖欣喜道:“是我那个儿媳吗?” 许应略略有些尴尬,摇头道:“不是。” 许靖更加期待:“是我另一个儿媳吗?” wap. /80/80142/28799081.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