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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就骑到了这里来,我想进去看看,不知可有打扰到宁,表妹……”最后两个字几乎是打着颤从舌头尖上滚落。蕴宁往旁边让了下身形:“公子说笑了,里面请。”又育好了几亩药苗,蕴宁本来正在地里忙活。不意张元清却跑来,说是外面来了个衣着华贵的年轻公子。还以为是陆瑄又跑过来了呢,不想却是武安侯府的大公子袁钊钰。之前在寺庙见过一回,蕴宁对袁钊钰并无恶感,又刚受了袁家的好处,自是不好把人拒之门外。只这位身份尊贵的大公子,今儿个瞧着明显是有心事的,甚至瞧向自己的眼神也有些,诡异的,忧伤……年轻人都是悲春伤秋的吧?蕴宁倒也不以为意,也不欲化身知心jiejie,帮着排忧解难——却不知为何,想起近来但凡有点儿小心思,就一脸不高兴跑来寻自己唠叨个没完的陆瑄,眉眼却是不自觉缓和起来。偷偷瞄了一眼和自己并肩而行低眉垂眼的蕴宁,袁钊钰心情越发复杂——从前没发现,可存了疑心再去瞧,何止是眼睛,便是身材,蕴宁也和其他袁家女孩一般高挑,就只是一点,太过纤细柔弱,肤色也格外白皙,不似其他姊妹那般健康红润。是了,母亲的皮肤就是偏白呢……一路想着心事,直到蕴宁停下脚步,袁钊钰才醒过神来,一时有些讷讷。“大公子对这里应是熟的紧,”蕴宁指了指建在假山上的那秀美花厅,“我还有些事情要忙,就不陪公子了。”又指了指花厅里的石桌,上面可不是正摆着两个古拙有趣的的拳头大小的骨瓷碗:“石桌下左边那瓮是百草茶,右边是我酿的果酒,大公子渴了的话,只管自取。”“你有事尽管去忙,不用管我。”袁钊钰忙道,有心想问蕴宁要做些什么,却也意识到两人的关系还没有熟悉到那地步。瞧着蕴宁的身形迤迤逦逦而去,渐渐隐没在深深浅浅的绿色中,再找不到丝毫踪迹,袁钊钰略犹豫了一下,终是没好意思跟过去,转身一步步沿着石阶登上花厅。花厅一枝独秀,立于假山顶部,站在上面,几乎能把风景秀美至极的山庄尽收眼底。人站在上面,只觉心胸都为之豁然开朗。果然是个,敏感的丫头呢。这是以为自己心情不好,想让自己纾解些?袁钊钰心情更加复杂,极目四望之余,很快找到蕴宁的身影,却明显大吃一惊——那个在田垄间忙碌不停的瘦弱身影,可不就是蕴宁?一时简直不知说什么好——女孩子不是应该娇生惯养的学些琴棋书画女红之类的就好了吗?如何蕴宁却要做这等粗活?本想着或是一时兴趣,一会儿就会停了,没想到都忙碌了小半时辰了,也没见有要停下来的意思。袁钊钰攥着拳头,只觉越来越多的东西哽在心口。正好张元清正从下边路过,袁钊钰忙招了招手。张元清迟疑了下——方才已经知晓,外面这位贵公子正是山庄的原来主人,武安侯府的大公子。依着他的性子,除了老主人外,来访的客人一律都是不安好心、不受欢迎的。尤其是那个陆公子……明明小姐平日里对谁都不爱搭理的,却不知为何,独独对那小子另眼相看。至于说这位袁公子,张元清忌惮之余,还有些感激——有了这么大一个庄子,小姐后半辈子便能衣食无忧了呢。是以,不过略一踌躇,便依着袁钊钰的吩咐上了花厅。袁钊钰也不跟他绕弯子,直接指着忙碌的蕴宁道:“那里种的是什么?怎么你们闲着,倒是让你家小姐一个人在地里忙?”“公子容禀,”张元清被训的有些莫名其妙,却还是老老实实道,“那几亩地里种的都是药苗,小姐说旁人不懂药的习性,一个弄不好,就会糟蹋了……”“糟蹋了又怎么样?不就是些药苗吗!”再金贵的药苗比得上人重要?那么多地呢,全都一棵棵种上,便是寻常农夫也得累坏,何况是个才十二岁的小姑娘。袁钊钰脸色愈发不好看,也不知该恼张元清这些下人,还是别的什么……平白被训了一顿,更甚者,这位公子明显并没有把那些药苗放在眼里,一想到小姐的一番心血这般受人轻贱,张元清便有些着恼:“公子金尊玉贵,如何能知道我们这些老百姓的日子?”“那些药苗可是一棵也糟蹋不得。小姐说了,老太爷还有我们的吃食,衣服鞋袜,可全在那药苗里呢。”“你家小姐的衣物,要自己种东西卖出去,才能有吗?”袁钊钰的拳头攥起又松开,松开又攥紧,胸口一阵阵发紧。“不然呢?天上又不会掉馅饼。”张元清气鼓鼓的道——朱门大少爷罢了,如何能懂得稼穑之苦?反观自家小姐,却是太懂事了些。可这么好的小姐,如何偏就被毁了一张脸呢?“我记得不错的话,你们家老爷大小也是个六品京官啊……”袁钊钰强自摁下心头的郁气——内宅的事袁钊钰自然从未过问过,却也大致知道,家里姐妹即便是庶女,每一季至少都要添八套新衣,头面首饰也是一季一换,全是帝都最新推出的样式,至于说万千宠爱在一身的珠姐儿,添置的好东西更是数也数不过来……“你说我们家老爷太太?”张元清明显有些不以为然,只所谓家丑不可外扬,终究把满腹的不满又咽了回去,“公子无事的话继续坐会儿吧,我得去看看那粪肥沤的怎么样了。”张元清说完,不待袁钊钰说什么,就自管自的下去了。袁钊钰可不是那等只知吃喝玩乐的纨绔公子,哪里察觉不出张元清话里未尽的意思?平常要被漠视到什么程度,才能让小小年纪的蕴宁就明白,这世上能依仗的只有自己?如果是之前,也就是会对这个表妹有些怜悯罢了,可从父亲口里却了解到,眼前这个,极有可能是自己嫡亲的meimei。却因为被人恶意换走——到现在,袁钊钰可不也和袁烈一般,认定当初的事绝非偶然。毕竟,除非知道真正身份,任何爹娘都不可能对亲生孩儿做到这般!那些穷苦人家,实在养不起孩子,还会想着把孩子送出去,以便保住小命,如何程家这样的殷食人家,唯一的嫡女却活的这般无助恓惶!坐在高台上,遥遥瞧着时而俯身,时而站起的小小身影,袁钊钰终于明白父亲的暴怒为何。到得最后,竟是无论如何再也看不下去,一撩袍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