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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分析桥墩的受力情况了。颐和园里常有手执大喇叭、挂了个不知真假的导游证的“导游”,此刻忽悠了一行人从桥上走过,大喇叭里传来她兴奋而慷慨的解说,有一句是“看看这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吧,钢筋水泥的森林里待久了,人心就硬了,总得多出来走走,才能感受到自然的亲切与温和,陶冶情cao,净化心灵,这不就是旅行的意义吗?”她应该去写高考作文……钟杳杳发散着思维,忽听林致提议:“要不要也请个专业导游带带?”“不用。”她面无表情地拒绝,顺带纠正错误,“不是钢筋水泥,是钢筋混凝土,措辞太不严谨了。”林致被逗笑,拍了下她的绒线帽子:“你啊!”总算是笑了……钟杳杳终于松了一口气。再往前走时,解说的就变成了林致。他出国四五年,传统文化居然更精进了,甚至能详细地阐述门前台阶的种类,如意踏跺、垂带踏跺、御路踏跺、礓蹉踏跺等名词信手拈来,听得钟杳杳云里雾里,不解其义。她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多年工科思维淬炼,把仅有的一丁半点文艺情怀也给抛之脑后了?后来,林致也看出她的走神,索性不再多言,牵着她四处晃荡。横竖两个人在一起,开心最重要,那些百年前的陈设有何讲究,关他们什么事呢。路边石座里放着缓慢的纯音乐,悠悠扬扬听不真切。有一队中学生经过,七嘴八舌地背着什么,钟杳杳听了好久才从那拿腔拿调的声音里辨认出是张岱的课文。身侧昆明湖,湖上落了雪,湖中还有小岛相映成辉,倒也真符合的意境,除了游客多了点。林致目送中学生远去,开口便背出了全文,从“崇祯五年十二月,余住西湖”开始,及至“湖上影子,惟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与余舟一芥、舟中人两三粒而已”,到最后“莫说相公痴,更有痴似相公者!”一气呵成。钟杳杳有些感慨,也有些羡慕,怎么脑子就那么好呢……初二的课文,大学毕业了居然还能背下来?!她忿忿地握紧林致的手,被他笑斥:“干嘛,想谋杀亲夫啊?”到底不如他脸皮厚,钟杳杳扭扭捏捏的,声音细不可闻:“还没成夫呢。”不料林致耳朵尖得很,当即便说:“那要不回去领个证?”钟杳杳眨眨眼:“你省略的步骤是不是太多了点?”表白没有,求婚没有,他俩关系似乎还没理明白呢,他居然直接三步跨栏跳到结婚了。真是效率型人才。长廊面向昆明湖,梁上有千余幅彩绘,林致拉着她在长廊边落座,对着湖面,心绪也浩渺起来。有些话总得起个头,有了头,才能论述,有了论述,才能收尾。“杳杳,你看过张岱的其他著作吗?”“没有。”她统共就知道一个湖心亭,连出自哪里都忘了。“他是个很有意思的文人。出国那阵,苦于适应新环境,整个人都不免烦躁,无意中在一家旧书店看到了他的书。你说巧不巧,异国他乡,昏暗的小书店里,居然有一本明末清初的文学作品,多神奇。”钟杳杳第一次听他提起国外,忽然间不知该怎么接话。他也不需要她接话,自顾自地往下说:“那是一本,繁体竖版,看得很累,睡前翻几页,几个月下来倒也看完了。有时候觉得文字很奇妙,尤其是母语的文字,天生有种治愈的力量,于不经意间,就将你浑身的不自在驱散殆尽。后来,我陆续看了他的其他书,回忆类的小品文、,包罗万象的笔记作品,无一不是精品。但要论真正刻骨铭心的,还是课本上节选的这篇。”莫说相公痴,更有痴似相公者。他转头凝视着她,笑说:“我原本以为,像我这样相隔千里还玩暗恋的蠢货已经很少了,没想到还有个更傻的你作陪。你说,这算不算另一种意义上的天生一对?”即便不算,他俩也成对了,犯不着跟老天爷计较。钟杳杳靠在他肩头,闷声说:“白崇拜了,还以为你记性真那么好呢,张口就背课文什么的,原来早就做好了功课。”林致揽着她大笑:“喂,还不许人预先演练啊?这可是我最喜欢的一篇课文,不复习也能背个七七八八。钟杳杳同学,你不能要求所有人都过目不忘。”“哼,自己做不到就质疑别人的本事。”“哟,你牛,你厉害,背篇课文来听听。”“背就背。”她伸手环住他的腰,察觉到他瞬间的僵硬,暗自发笑,然后舒舒服服地靠在他怀里,念起了那首骗了她许多年的诗。也许多少年后在某个地方,我将轻声叹息把往事回顾:一片树林里分出两条路,而我选了人迹更少的一条,从此决定了我一生的道路。诗人和朋友于乡间散步,朋友每每想选一条能尽情享受绮丽风景的小径,也每每在结束后懊恼,早知道该选另一条,那里一定有更美的景色。诗人便开了个小玩笑,赋诗一首,聊表揶揄。文字一旦形成了作品,解读的权利便赋予了读者。从诗里读到了什么,取决于读者的阅历与才学。此时此刻,颐和园里,昆明湖畔,他们分享着一篇初中的课文,恍惚又回到了当年的时光。于林致而言,也许是课堂上一次不经意瞌睡的突然清醒,也许是面对出国材料时的犹豫与纠结,也许是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要送出的巧克力,被第三人拿去打趣,误会越来越深,棋局中人却恍然不知。有时候想想,也许真有平行世界的存在。在每一个需要做选择的十字路口,走向不同道路的人,也就去往了不同的世界。在太平样彼岸求学时,林致也不止一次问过自己,如果重来一次,他还会选择现在这条路吗?答案是无解的。少年人心性不定,往往想一出是一出,也许旁人无意中的一句话就能影响天平的倾斜方向。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并不曾后悔。他只是有些遗憾,没能及时发现她隐藏在温顺表面下的痛楚和苦涩。当年林老板决定高中就送他出国,陈老师也非常赞成。他在书桌前坐了大半夜,撩起窗帘看对面钟杳杳的房间。灯还亮着,帘子上映出她埋头写作业的身影。以前她长发的时候,写一会儿就得抬起头来理一下头发,有时是嫌发尾戳着脖子太痒,有时又觉得额前刘海贴着皮肤难受,总之花样百出,没个定性,非得他在旁边看着才能乖乖坐好。她剪了短发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