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萌芽
秦琬小声啜泣,肩膀一抖一抖的,哭得很伤心。看着她可怜的模样,秦恪的思绪飘回了二十五年前。那时,他的父亲刚刚受封为太子,原本对他忽视冷待,压根不当回事的人们,无论是父亲的姬妾,他的幕僚,还是府中的仆役,态度都来了个前所未有的大拐弯。就连服侍他的使女和内侍,仿佛也在一夜之间抖搂起来,个个昂首挺胸,扬眉吐气。不受宠亲王的庶子,哪怕占了一个“长”子,若无生父的照拂,沦为白身也是可能的,更何况生父与嫡母的情分,嫡母对他的不悦都摆在那里,自然无人趋奉。但,太子的庶长子哪怕嫡母冷脸,那又如何有嫡立嫡,无嫡立长,多少年传下的规矩。想打破也不是不可以,却注定被人诟病,甚至引起朝野动荡。除非,他死。当然了,他若真死了,朝堂与后宫的震荡,绝不比皇后过逝来得小。穆皇后若过逝,圣人看在发妻的面上,自然会照拂岳家。可若是庶出的皇长子死了,身为皇后正经的娘家,穆家若是识趣,最好夹着尾巴做人。是生是死,全看他的表现。秦恪依稀记得,他读书原本是读得极好,习武习得也是不差的。虽未被父亲称赞过,就连西席也似没他这个人一般,对他素来是一掠而过,他亦不敢有半分怠懈婚后相爱:腹黑老公爆萌妻下载。可在东宫,当他一如往常回答出问题,被德高望重的大儒赞许之后,却感觉到了众人对他投来的目光。期待、赞许、忧虑、嫉妒虽不乏温暖,却大多冰凉。然后呢然后他是怎样掩盖自己的光芒,变成了如今的模样是在自己“吃坏了东西”,肚子疼了三出去。”秦恪用力点了点头:“好,可是你还没回答我,你为什么在这里呀”“我”秦桢眼睛一红,险些掉下泪来,“姨母的生辰快到了,大家忙里忙外地庆贺,可今儿,今儿是三哥的忌辰啊”她最小的兄长,才去了三年,就没人记得他了。东宫还是那个东宫,主人却换了,她也从登堂入室变得寄人篱下,处境十分尴尬。为了太子妃的生辰,整个东宫喜气盈腮,处处披红挂绿,落在她眼里,却是那么的刺眼。此处虽好,却不是家。然后呢秦恪的神思有些恍惚。然后,阿翁驾崩了,阿耶成了圣人。再然后,穆皇后有孕,大家看他的眼神就更不对了。等到九弟出生,他只觉得宫中的气氛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急急忙忙地想出宫、建府、大婚也好逃离这一切。他知道,桢jiejie也是这样想的。赐婚的圣旨下达时,桢jiejie是那么的高兴,她的笑容出自真心,娇艳的面庞带着难以言说的光泽,眼中充满对幸福的憧憬。她总想生个女儿,说这样就能许配给琨儿,却生了两个小子。当她怀第三个孩子的时候,无意中知道了“误娶”的真相,真心的笑容再没出现在脸上,而琨儿琨儿也得了疾病,没过多久就去了。对了,嫁人。桢jiejie身为郡主,都渴求遇到良人,那裹儿呢若不能回去,裹儿的一辈子难不成要荒废在彭泽还有曼娘,他答应要弥补曼娘,让她余下半生幸福快乐。他还许诺,这个孩子无论是男是女,都要叫“琰”,与“琬”正好对应,如果是个男孩,那就更好不过。男孩子嘛,总要棱角分明,性格张扬些,琰指上端尖的圭,恰恰合适。“孙道长”秦恪咽了咽,用低哑的声音问,“人呢”知晓父亲已然动念,秦琬止住哭泣,眼角尤挂着泪珠:“孙道长窥伺这些神神道道,就算是命,我也是不信的。”秦琬张了张口,想反驳他,因为秦恪说过,命是早已注定的,运却是可以改变的,这也是许多智者的看法,可裴熙“愚者一遇到挫折就说,认了吧,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我可不同意。”裴熙傲然道,“若真相信所谓的命运,命运就会狠狠地将你踩在脚底下,让你一辈子都无法混出个人模人样来。唯有昂首挺胸,一路向前,牢牢把握自己的命运,才无愧这一生。”把握自己的命运么秦琬悄悄握紧了双手,抬头望着秦恪。没错,她要牢牢地把握自己的命运,所以,她必须说动阿耶,给陈留郡主写信,让他们一家得以回到长安去想到这里,秦琬心中一酸,神情也黯然下来。哪怕说动了阿耶又如何他们想回去,得看陈留郡主肯不肯帮忙,得看时机够不够好,还得得看圣人的心意。无论哪条,对秦琬来说都只有四个字,那就是不由自主。掌握命运,说起来简单,做起来谈何容易就连裴使君,也不是一直在挣扎,在反抗,在奋斗,想要卸除身上的枷锁么他说着不想与洛阳裴氏有关系,可骨血之亲不容抹杀,他吃的,穿的,用的,全由洛阳裴氏给予。哪怕他说着不在意家族,但他无论做什么,在外人看来都代表着家族,甚至牵动着洛阳裴氏的一荣一辱。如果,如果如果阿耶是皇帝,那该多好生杀予夺,cao纵众生命运,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不会为生计发愁,不会受人冷脸,不会有人明着恭敬,暗地里却对你避如蛇蝎,更不会每天都活在战战兢兢中,唯恐眼睛一闭,就再也睁不开。阿耶说,他不得圣人欢心,哪怕太子九叔真犯了什么事,皇位也轮不到他身上。反而要提心吊胆,唯恐新皇看他这个更加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不顺眼,找个理由就将他诛杀了去。既然如此,阿耶为何不奋力争上一争,反倒要渴求别人的良心阿耶是皇长子,名正言顺的皇长子,为什么别人都行,他就不可以黯然神伤的父亲,病体嶙峋的母亲,简陋的房间,濒临死亡的恐惧,不知前路在何方的命运浓烈的不甘涌上心头,深深地刺激了秦琬原本无忧无虑的心。我的父亲,乃是大夏堂堂正正的皇长子,因着这个身份,我们一家受了那么多的苦。若是太子九叔即位倒也罢了,若是别人我不甘心,我绝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