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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里面又是一首诗:梦幻之身不久长,莲华能几耐风霜?何如跳出温柔窟,赠汝长生不死方。我害怕极了,连同和尚对个眼都不敢,丢下锦条拔腿就走。我没头苍蝇似的跑了许久,这才在人群中寻到连赛二人,他两个正在挑花灯,只听连欢背对着我说:“这灯十分好看,成都却没有,要是能带回去给连华和怜儿看看,那就好了。”小贩也催:“买一个罢,买一个罢。”赛昊飞逗他:“我等不买,只是拿回去给家里人瞧瞧。”此时我惊慌失措跑了过去,气还未喘匀,赛昊飞便笑道:“正好避之回来了,怎的累成这样——欢弟叫你拿上这灯笼,赶紧跑回成都叫老婆孩子看一眼哩!”我苦笑道:“这灯烛才丁点长,我还没到湖北便已烧化了,哪还有灯?”那小贩也说:“你老勿拿小的开心,中意的话,这便买了放到河里罢,拿回家便什么也不剩了。”赛昊飞道“好罢好罢”,便掏钱买下了花灯。我三人又寻了个水边,将花灯放了。望着灯水远去,我想起和尚说我前世是枉死沙弥,心有戚戚,不慎踩到软泥,身子一歪,差点滑进水里。赛昊飞在后头笑,还是连欢扣住我手,一把将我扯了回来。同时他传音入密道:“避之,那和尚所说头头是道,恐怕非虚,你暂稳心神,此事我二人从长计议。”此时我歪立水边,半边身子倚在他身上,这才能站住脚。我想起他犯病时那狼狈之态,想是草木贪生,怕沙弥转世成皇帝寻仇。但如今真相大白:沙弥便是我。哪还怕报仇害他?只要我好生对他,便再没什么担忧。有这因缘在,我二人从此真是绑在了一块,虽然惊惶,难掩一种乐趣——因为赛昊飞同他没有。于是我低首,轻声说道:“我前尘尽忘,你大可放心。”连欢闻言,唇角微微一动,又有一缕鬓发为风所拂,吹到我面上,搔得人痒。我靠着他,闻得一股清冷之气,只觉他躯体不凉不热,宛如泥偶。第59章第三十二回刀光剑影莲火中生我三人读了锦条,正各怀鬼胎,悄悄走在街上。不知不觉天已见黑,一路只见火树银花,行歌踏板,舟船穿梭,是许久未见之夜景——也是到了福州我三人才晓得,原来前朝废止的宵禁令,如今在江浙闽赣一带早已又重新施行,只有过节才能破个例。载循又收天下之兵,又防武禁夜,我现在才晓得他的厉害。我三人只是慢慢走着,然三人为众,又是生面孔,总归是看着不大对付。一旁便有个官兵走上前来道:“看你等脸生,是哪里人,要往哪里去?”我不想惹麻烦,赶忙笑道:“官爷,小的广东人,在孔老爷家当长工。”他招招手,又道:“闲话少讲,路引拿来。”于是我忙从怀里掏出路引,只盼他看了赶紧走人。官兵许是巡检司的,见我口齿清晰,路引文凭对答如流,又有广东口音作为佐证,便不怀疑。他又问赛昊飞:“你这厮呢?瞧着可不是中原人。”赛昊飞亦赔笑,从袖中拿出通关文牒道:“小的是孔老爷府中乐师,是色目人,常年游走中原,不曾作jian犯科过。”官兵提着夜灯,就着灯火觑了一眼文牒,又丢到地上,赛昊飞忙弓腰去捡,恭敬样子叫官兵满意。他又问连欢:“你的也拿出来瞧瞧。”连欢迟滞一下,我就猜到他并无此等东西傍身,他从前都是飞来飞去的,何曾被官兵盘问过来历。那官兵说:“拿不出来?”正巧赛昊飞拿了一锭碎银藏在掌中,伸手去搭他胳膊,正想恭维两句,官兵便道:“拿不出路引便是无籍游民,王六陈虎,把人抓回巡检司!”一旁两个随从得令便上来架住连欢,连欢身形一晃,有挣脱之意,许是看到四周百姓聚众围观,他怕闹得满城风雨,于是又没有挣开。倒是赛昊飞火急火燎,伸手去抓官兵肩头,急道:“我等并非歹徒,你怎么不问青红皂白就抓人?”官兵恶声道:“游民无籍,依律是要治罪!”话音未落他丢了灯笼,抽出官刀横着一劈,赛昊飞猛向一旁闪去,未被劈伤。官兵见没杀中,一时气他不过,又抬起脚来一下踹到连欢腹上,连欢“呃”一声便软到地下,两个官兵也拉不住。赛昊飞见状盛怒,也不再解释,他捏起拳头举到耳畔,借着风火之势抢了过去,一拳便将官兵击飞到了一旁河里。见此情形,一旁百姓悉悉索索,我望过去,只见其中有胆壮叫好者,有幸灾乐祸者,有麻木相望者,不一而足。那官兵还未爬上河岸,便又有一队巡检官兵杀来,将我几个团团围住。为扮无辜百姓,我与连欢均未携剑外出,赛昊飞更是两袖清风,连管笛箫也不曾带。我心道一旦打将起来,我便卷起连欢飞离,留下赛昊飞断后,我瞧他方才那一拳,是从未显露过的辛辣功夫,杀出重围想必不成问题。倒是连欢,往日里坚如寒冰的一个人,如今挨了凡人一脚便缩在地上起不来了。我蹲下身子,悄悄将连欢裹进怀里,只见他脸色苍白,四肢无力,腰细体孱,已然是病入膏肓。我以为他暂借性命,能保好一段日子,没想到眼下连一脚也挨不住——想到此处,方才制住连欢的王六陈虎拔出刀来,架到我脖颈上,刀身寒凉,我突地一惊,又想起他说,他真身本是钵中莲花,因钵碎裂,致使命不久矣。若要自救,只得去取光明鼎安顿真身,这才能活命。见众人围攻,刀光剑影,赛昊飞也解开衣襟,将腰带裹在掌中。他本就身长,这几年又宽了身形,如此一来真是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气势。我一手搂过连欢肩膀,一手揽住他膝弯,打算一打起来便趁乱纵身而去。正是对峙之时,一旁夜宴船上却下来一人,我都毋须看,只凭声音便晓得是姓孔的。他笑呵呵地把官兵聚到一齐,又安抚了什么体己话,一人发了些银两,便让这事不作数了。巡检司撤走时,那官兵湿淋淋地还在说:“瞧什么!不过是喝醉了打交而已!”我瞧他袖里沉重,不晓得化了多少银两,想必这福州府税十有八九都是姓孔的捐的,众官兵卖他个面子也不在话下。见人撤去,赛昊飞低下身来,阵脚自乱:“欢弟如何?怎地就这般扛不住了?”我抬起头来,借着夜灯看他,也是胡须杂乱,神情凄惶,心道你也不见得好些。我将连欢打横抱起,又对姓孔的说:“你老好心,寻个床榻教我兄弟睡着,再调些药汤喂他服下。”姓孔的便道:“这有何难!将他抱到船上来,这船上有床有汤,有灯有火,还怕他不好?”于是我同赛昊飞将连欢送到船上,那孔家最得宠的五个家丁亦在船上,五人又是为他铺床,又是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