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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了一会,慢慢从嘴上拿开。手心的温度还留在唇瓣上,干燥、温暖,让人忍不住贪恋。“不用道歉啊。不是你的错,但这正是问题所在。”沈拙清这残忍的唇啊,仍要割舍这片汪洋,兀自说着话,连爱意清波都不要。“我们现在连光明正大牵个手都不敢。如果我真的去了N大,你敢说,到时候众叛亲离的我们,能在那里好好过下去吗?”-李方潜心中一阵抽搐。他其实想过妥协的,而这一点让他无地自容。的确,他没有任何资本告诉沈拙清,你放心跟我走,我护着你;也没有一点立场跟阮琳琳叫板,告诉她自己的生活和事业不会因性向受到影响,甚至脱离社会依旧能过得很好。事实上,要是真的被曝光,他可能连政审都要重新走。没有工作,没有朋友,没有家庭,像两棵野草,读过最好的书,也被最狠地抛弃。因此,李方潜也格外担心阮琳琳真会做出什么。有这个“污点”在,让沈拙清前途尽毁太容易了。而沈家现在薄如蝉翼,真的再经不起任何风浪。沈拙清没管怔住的李方潜,继续说道:“如果错在你,我敢说让你改。但症结不在你,我没有办法——我们都没有办法。”你甚至不能拿刀去给这个症结做手术,因为她从来就不是你该兵戎相向的人。“别说了......”眼泪夺眶而出,李方潜知道沈拙清的每句话都在理,却每句话都无比痛心,他没法反驳,甚至无法承诺,只能哀求着,求他别说了。这些事,他又怎么不懂呢?逃一会儿不好吗?逃一辈子不好吗?“而且,李方潜......这样的事情,我爸经不住第二次......”沈拙清平静的眼底早已波澜万丈,而此时的海面甚至看不清涟漪。他知道,李方潜在犹豫。其实沈拙清不害怕滚滚而来的恶意和威胁,也不害怕自己会撑不住家庭的压力。但他怕那个说要携手相伴的人,心念动摇。因此在用这些话说服李方潜时,沈拙清还带着隐隐的期待。期待看见李方潜用在客车上那样赤诚而坚定的目光回望他,拉住她的手说,不要紧,该怎么样就怎样,我陪你。然而李方潜仍旧怔着,似乎在寻找更折衷的方案。-沈拙清等了许久,依旧没有听到回音。他自嘲般笑了笑,朝着远处,长长叹息。“我不能陪你去N大了。”话出口的瞬间,沈拙清的心脏像被一只手紧紧攥住。全身的血液无法回流,都快凉透了。窒息和绝望一齐封闭了感官。手突然抽开,空气却没有回来。-沈聪出院这天,李方潜买好了回N市的车票。沈拙清知道此时他该说话的,看了看车牌,却只是问了一句:“几点的车?”“三点。”“那还有两个小时。”“嗯。你先回去吧,叔叔那儿离不了人。”平静疏离,像许多年没见的老同学,而一周之前,他们还亲密起舞。沈拙清摇了摇头,只是径直在旁边的空座上坐下。李方潜想说点别的什么。一开口就想做些挽留啊,于是只好沉默着。只要恳求着挽回,沈拙清多半是会心软的,那条牵手走N大的路,多半是能一起去的。可他不能看着沈拙清被两个家庭撕碎。他可以任性、出走、反抗,沈拙清不行。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这两个小时过得分外快。虽然都是沉默,但李方潜已经偷偷勾勒下他的侧脸,每一颗痣的地方都记得分毫不差。还没描摹到手臂,大厅就响起了广播。“该进去了。”沈拙清站起来,习惯性朝他伸出手。那一瞬间,李方潜所有的心理建设土崩瓦解——沈拙清在朝自己伸手。这双手曾牵着李方潜走过图书馆、出租房,在劫后余生中交缠相握,甚至无比勇敢的暴露在目光下。是啊,勇敢。刚在一起时,李方潜还确信着,他们可以旁若无人地拥吻、相爱。-就像王霞每次崩溃时都会问的那个问题,凭什么?凭什么这只手近在咫尺,我却不敢交握?一个声音在李方潜耳中狂喊,那是一群向死而生的绝症患者狂欢时的绝唱。“敬自由敬狂喜敬禁忌敬同性恋敬任何性恋!”沈拙清的手等了许久,仍旧没能握到那个熟悉的温度,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下意识动作多有不妥,悻悻搓了搓手指,放回口袋里。“敬自由敬狂喜敬禁忌敬同性恋敬任何性恋!”广播重复着,有两个口排队的人混在了一起,人头攒动,人生混杂。“敬自由敬狂喜敬禁忌敬同性恋敬任何性恋!”旁边有一对情侣,执手相看泪眼,而他们的亲人在附近送上祝福和称赞。“敬自由敬狂喜敬禁忌敬同性恋敬任何性恋!”李方潜猛地站起,抓住沈拙清正欲收回的手,一把拉过来,抱住了这个思念了许久的身体。-“我们不分手好不好?”突如其来的撞击让胸口有些疼,沈拙清不明白这个大力的拥抱是怎么回事,但条件反射一般环起了手臂。这个动作,在过去三天里他们无数次想做。“我懂你的顾虑,就听他们的......一南一北又怎么样?大不了拖着,慢慢劝......一天不行就一年,一年不行就两年!散不了的,散不了对不对?”李方潜的声音都变了,啜泣和颤抖被一遍遍重复的广播声盖住。但沈拙清能在胸膛右侧的跳动频率里,感受到李方潜情绪的变化。——他们的心跳,终于以正确的方式,又紧密贴在了一起。“再不济......咱偷偷的不行吗?我真的......断不掉......”慢慢收紧手臂,李方潜带着哭腔的恳求依旧没停。沈拙清的肩膀湿了一大片。周围人疑惑地望向这边,不明白大男人上车,为什么能抱在一起,哭成这个样子。没有人会理解,这两个似要把对方融入骨血中的人,正经历的,不是简单朋友告别,是恋人生离。“傻子,我从来没说过要分手啊。”沈拙清终于试着松开李方潜,拿手指仔仔细细擦拭着他的眼泪。各有各的身不由己,但总有一颗心是属于自己的吧?这唯一能自由分配的东西,我要毫无保留地交给你。相信你也如此。“N市与B市之间,隔了5个省,1条大江,直线距离2500公里,坐大客需要8个小时。”沈拙清平静地、学着之前他们每晚睡前的样子,捂住李方潜的眼。睫毛上亮晶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