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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户口。”唐蘅把问卷折了几折,塞进裤兜。“就到这吧,”他说,“我还有事,先走了。”他迅速把手机揣进兜,大步朝门口走去。说不出为什么,突然就后悔了,也许刚才那个问题确实问得过分。尽管李月驰没有如他预料那样发火,但他还是后悔了。他决定不招惹李月驰了,他说他草包,他说他贫困人口,算是扯平了吧?以后不招惹李月驰了。“唐蘅!”脚步一顿,他没回头:“……还有事吗?”李月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刚才我不知道是你。”“哦。”可这有什么区别?“你不是草包,对不起。”“算了,”唐蘅说,“我确实考不了数学系第一。”身后的人却不说话了。“哧——”是拧开可乐瓶盖的声音,唐蘅回头,看见无数细小的气泡涌向瓶口,他好像可以听见那些气泡毕毕剥剥的爆裂声。李月驰握着那瓶可乐,认真地说:“考第一,第二,第三,没有本质的区别,只是我运气好一点。”“……”这人还谦虚起来了?唐蘅认真地想了一下,觉得如果自己在数学系,大概是考不了第三名的。“但是你……”可乐瓶子的表面湿漉漉的,把李月驰的手心也沾湿了。唐蘅问:“我什么?”李月驰轻声说:“你唱歌,比他们都好听。”你冷静点这天晚上是“长爱”的摇滚专场,六支乐队站在一起,发色能凑出一道彩虹——相比之下,唐蘅蒋亚他们已经很像正常人了。他们排在第四位,上场时正是气氛最热烈的时候。台下密密麻麻挤满了人,一个个跟着节奏摇头晃脑。安芸用发胶把一头短发抓得又黑又亮,蒋亚则戴了对sao气的金属耳钉,一边奋力打鼓,一边冲台下的女孩儿们抛媚眼。他们的第一首歌是改编过的,鼓点密集,声嘶力竭,也还带着华丽摇滚的那股颓靡劲儿,这是美国70年代同志运动的“国歌”。唐蘅唱得整件T恤都湿透了,嘴唇泛着近乎干涸的红,在一波接一波的“安可”声中,他们下了台,每个人都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今晚得劲儿啊,”蒋亚气喘吁吁地,“唐蘅,就他妈反常。”安芸点点头,又摆摆手,仰头灌下一整瓶矿泉水,才说:“绝对有事儿。”蒋亚凑到唐蘅身边:“今儿下午,你去哪了?”唐蘅捞起T恤下摆擦汗,没理他。“你别装啊,”安芸也说,“唱得跟他妈上了发条似的,不知道的以为你被哈佛录取了呢。”“哎,不会是,阿姨同意你出国了?”唐蘅瞥他们一眼,心知今天不给个答案,这两人绝对没完。想了想,唐蘅说:“我做了个决定。”“是,决定出国嘛,下午说了,”安芸小声嘀咕,“你妈那边过得去?”“不是这件事。”“那是什么?”“我们把专辑做出来吧。”蒋亚怔了几秒,然后一把搂住唐蘅:“好啊!!!”安芸却没笑,眉头蹙起来:“真要做啊?”他们早就有过做专辑的想法——毕竟作为一个玩票性质的乐队,若能做出一张专辑,应当就是对乐队最好的留念了。然而专辑这东西并不是有钱就能做好的,虽然安芸擅长编曲,而他们又不缺钱,足以租到全武汉最好的录音棚。但是做专辑——做什么呢?他们的乐队名叫“湖士脱”,Woodstock的音译,也就是1969年那场四十万人参加的音乐节。除此之外,“湖”是乐队成立在东湖边,“士”是“士为知己者死”,“脱”是蒋亚起的,原本是“托”,他嫌这字太正经,表现不出他浪荡滥情的气质——安芸说,这乐队有蒋亚,算是脏了。总之,他们成立乐队的时候没想太多,起名的时候也没想太多,一致通过的发展理念是“意思意思得了”,反正开心最重要。那应该做什么专辑呢?摇滚精神讲的是叛逆和反抗,安芸说,要么咱先写首支持同性恋的,嘿嘿,也算切身体会吧!蒋亚反驳道,你们切身个屁,对象都没有。蒋亚说,还是写首关于留守儿童的,我小时候就是留守儿童啊,一年到头见不着爹妈。安芸冷笑,对,坐在400平的别墅里,身边围着五个保姆的留守儿童。他们就这样提过几次做专辑的事,都以插科打诨和拳脚相加结束了。“你真的想做啊?”安芸疑惑道,“怎么突然想起来了。”唐蘅把汗湿的马尾绕了几圈,胡乱团成个丸子头,“因为我唱歌好听。”安芸:“……”蒋亚一拍大腿:“有道理!唐蘅你快想想,咱第一首歌是什么主题的?”唐蘅沉默片刻,认真地说:“你就不要写歌词了吧。”“干嘛,什么意思,”蒋亚瞪眼,“歧视二本学生呗?”“我不是针对你们学校……”唐蘅顿了一下,“我就是针对你。”蒋亚:“能不能聊了!”安芸在旁边笑得飞出眼泪,好不容易收住了,把蒋亚拽到自己身旁。“你就别在这添乱了,听我的,他……”“我怎么就添乱了!”“听我说!”安芸挤眉弄眼,“绝对有情况。”蒋亚:“什么情况?”扭头看向唐蘅,“你要带我们冲击娱乐圈啦?”安芸“啧”了一声,语气十分恨铁不成钢。唐蘅没理他们的话,只是背起吉他包,说:“走吧。”蒋亚:“走什么啊,待会老板请吃小龙虾!”“那你们吃,明天我还有事,”唐蘅看一眼手机,“今晚得早睡。”明天,唐蘅要和李月驰他们去做走访调查。其实一开始他根本没想参加大伯的项目,当然也没打算坐享别人的劳动成果。反正大伯对他一向宽容,他搪塞搪塞,这事也就算了。但是不得不承认,李月驰那句“你唱歌比别人都好听”精准地讨好了他,精准到令他脑子一热,整个晚上都醺醺然的,唱歌也唱得格外卖力。夏天的晚风拂在唐蘅湿润的脸上,他掏出手机,给李月驰发了条短信:明天在哪集合?李月驰没回,他也不着急。从酒吧慢慢溜达到汉阳大学南门,买一杯甜滋滋的米酒。这个时间的街道口,到处是情侣,你侬我侬。唐蘅就坐在学校门口的石墩子上啜饮米酒,漫不经心地打量来往行人。当然也有人打量他。夜色明明暗暗,这样一个介于成年和青年之间的男孩,肩上背着吉他,丸子头松散成一个低低的马尾落在颈间。这样一个男孩,总会令很多人挪不开目光。然而唐蘅并不理会这些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