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晚安。]

    余茹南买了水果到医院，带着江洺向对方家长躬身道歉，“实在对不起，这孩子父母不在身边，是我看管不严。方同学的所有医疗费用我们都会承担。江洺，快道歉！”

    “……”江洺杵在一旁，不吭一声。

    对方家长一见他这态度，顿时火就上来了，“原来是个爹不管，娘不教的东西！就这点素质！我还听说，你是班里倒数第一，经常在学校惹是生非！我们家文豪可是年年三好学生，回回年级前三呢！他怎么可能主动招惹你？！要是他真有个三长两短，你拿什么赔？！”

    “这些钱您先收下！”余茹南打断方母咄咄逼人的话，掏出一叠现金放在床头水果篮子里，我们听从学校的一切处分！不在这碍您的眼了，也让方同学好好休息，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育他！”

    她趁着对方家长见钱眼开脸色缓和的一瞬，赶紧将江洺拽了出来。从病房走到医院停车场的这一路上，余茹南想了无数次要赶紧把这尊佛从家里请走。

    走到了停车位，她看着江洺伸手去拉车门，手上刚凝血的伤口又裂开来，渗出一丝血。余茹南心口一堵，又领着他去了医院急诊室一趟才重新回到车上。

    “上午才答应过我，不再冲动行事。同学之间能有什么误会，让你下手这么重？！你看他不顺眼，就不要把他放在眼里。要是一失手，你这辈子就毁了！为了一个你讨厌的同学，赔上自己的人生，值吗？”

    “对不起。”一直沉默的江洺终于开口。

    “原来你没哑巴啊，那位方同学究竟怎么惹到你了？你不占理，我刚刚也没法帮你说话呀！”

    “……”江洺低头避开后视镜里余阿姨的目光，手指轻轻揪着纱布上一根线头。他不能说，他不想让小鱼也被搅进浑水。

    “你不想说就算了。”余茹南把副驾驶的一袋红豆馅鱼饼烧向后递过去，本来是带给小鱼的，“饿了没？吃点东西。”

    江洺伸手接过，咬一口软糯的饼皮，guntang的红豆馅被挤在舌尖，烫得人难受。只能边吹边吃，等到不知觉吃完一整个饼，红豆特有的甜味早已经在嘴里散开来，长长久久化不开。

    大人们总是这样，自责、安慰、道歉之类的话从不会直言出口，时常化作一句，“吃点东西吧。”江洺咽下最后一口鱼饼烧，将袋子折起来，捏在手心。

    ——

    夜里，江洺坐在自己房间，点开了一个微信聊天框。

    早先午间的时候，方文豪给他发来了一条消息：[　她早已经是我的人了。　]

    下方还附了一段视频——

    昏暗的房间，女生的身体浑身赤裸，仰在床上不停呻吟，身子被人撞击得不停颤动，双腿大张，腿间一根紫红的rou柱在进进出出，大片的水渍湿透了身下的床单。

    而画面里的人，是苏鱼的脸，这分明就是AI换脸视频。

    也许是因为今天两人同时没在学校，所以方文豪起了嫉妒？

    他竟然不惜毁了小鱼的清白，用这种极端手段来挑衅自己，卑鄙无耻，脑子有坑！江洺气急攻心，逮住方文豪的时候下了狠手，根本就是往死里揍的。

    万一这段视频流露出去，受影响最大的一定是小鱼！

    江洺不能交代动手伤人的原因，他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这个视频，哪怕他知道这个视频是伪造的。

    想要维护苏鱼的清誉，得让方文豪自己主动认罪。

    得知方文豪终于苏醒过来，江洺去了一趟医院，他趁着病房里没人，锁上了门。

    “这不是我发的。”方文豪躺在病床上，面对江洺的质问，竟然矢口否认，“我手机都被你砸了！”

    “副班长还真是敢做不敢当，难怪你总缠着小鱼，让她帮你拿主意。”江洺轻蔑俯视着方文豪，“你造假的技术未免太蹩脚，用的是苏鱼宣传栏的照片吧？面部跟环境的光影根本对不上！更何况，她身上每一颗痣的位置，我都清、清、楚、楚。”

    “江洺！你无耻！！！苏鱼怎么可能会……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我跟苏鱼两小无猜，我们早就在一起了，我们床上一直很愉快。真正无耻的人，是造假视频，毁小鱼清誉的你！”江洺字字击中方文豪的内心要害。

    “你——！！！”方文豪听得崩溃，气得要抓住江洺的衣襟。

    见他还想起身，江洺一把将他按回靠枕上，一双阴鸷的眼只差将他钉穿，“如果视频让别人看见，你知道会给她造成多大的伤害吗？！我是念在小鱼的份上才没有交出证据，我劝你最好自己主动休学，不要再回班里。不然，我，有，的，是，办，法，弄，死，你。”

    次日的课间，江洺的暴力伤人事件在全校传开。

    由于当事人缺了一个，江洺又是个不好惹的主。两人打架的理由无从得知，同学之间谈论起来全靠造谣和脑补。

    “是因为苏鱼吧，江洺之前有一阵不是天天跟在班长屁股后面追吗？”

    “对对对，方文豪喜欢苏鱼大家都看得出，他俩才是我们公认的正副班长cp啊！江洺肯定是因为嫉妒才动手的！”

    “就算苏鱼不喜欢方文豪，难道能喜欢他？之前我看见他尾随班长，被班长严厉警告了……”

    江洺靠在教室外墙，同学们嚼的舌根悉数灌入他的耳朵，外人如何看待自己他一点都不在乎，但是他无法容忍苏鱼的名字被别人放在嘴里瞎说，他冷不丁走到人群背后，冷冷出声，“这点小事有什么好好奇的，我打就打了，还需要你们费劲给我找理由？再让我听见你们拿班长瞎BB，我让你们亲自体会一下副班长为什么退学。”

    苏鱼坐在前排，带着耳机在看错题笔记，仿佛置身事外。一旁的手机屏幕上，音乐App早已经被她按下了暂停键。

    一周之后，明明方文豪恢复得还算还不错，却借口身体不适，主动申请了休学一年，坚决不肯重新回到班里。

    老张特地还为此去医院亲自劝过方文豪，“马上就要竞赛考试了，如果没有两名以上的同学拿到特奖，你们这一届的保送名额就悬了啊。”

    无论老张如何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方文豪都摇头拒绝，“老师，我最近学习压力很大，对考试信心不足，正好借此机会好好休息，来年一定为校争光。”

    ——

    由于校园暴力事态严重，惊动了市里的教育局，今年C中的重点中学评级可能没戏了。不仅江洺被记了严重警告，班主任老张还不得不写了一万字的汇报文件。

    以前他践踏校纪校规，小打小闹，只在班上有影响，最多也只扣掉自己几百块的绩效奖金。但这次的恶性事件，让学校的保送名额和重点评级都岌岌可危，老张的头发都掉了一圈，简直想辞职撂挑子。

    老张当着全班的面，对江洺发出最后通牒，“冥顽不灵！再有一次违反校纪校规，你就给我滚出学校！”

    江洺反常地没有跟张老头回嘴，坐在最后一排闷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课后的补习也只剩下苏鱼和顾佳两人，方文豪休学，现在竞赛拿奖的重担就落在了她们两人的肩上。

    突然倍增的压力让顾佳有点看不进书，她愁眉苦脸趴在桌子上，“小鱼，你肯定没问题，要是我考砸了，可怎么办啊？”

    “别瞎想，我们先做好眼前的这一道题。考试的事情，顺其自然吧。就算没有保送加分，我们难道就考不上自己理想的学校了吗？”

    安慰旁人的时候，话说得很容易。但只剩自己一个人坐在房间，遇上写了三遍还是算错的题，苏鱼的心态实在有些崩溃了。

    书桌上已经扔了好几个草稿纸搓成的纸团，刷题软件里的这道题好似一道冷漠的墙，横亘在她的面前。

    这道题……闻渡早就做过了吧？

    尽管即将参加同一场考试，但自己跟他的距离，依然隔得好远好远。

    桌上的时钟已经指向了数字2，苏鱼觉得自己的脑子里装的全是糨糊，她放弃挣扎了。

    深夜的情绪催化下，苏鱼截下题干，发了一条仅对闻渡可见的朋友圈。

    [　被题目难得睡不着。　]

    要是明天早上起来，他还没回复，就删掉。

    苏鱼关了灯，躺在床上，自觉犯蠢地机械刷新朋友圈，划拉到第二十九下的时候，忽然有了新的评论——

    闻渡：[　递归关系中既含项An，又含和Sn。先换成仅含项或仅含和的关系，然后再作处理。　]

    黑暗中，手机屏幕的微光照在苏鱼浅浅的笑容上。正沉浸在开心之中，又弹出一条新的回复提示——

    闻渡：[　早点休息，睡眠不足会损伤大脑。　]

    苏鱼脸上的浅笑扩成了露齿的微笑。她翻身将头埋进枕头里，安静地尖叫，一双手掐着柔软的枕芯揉了又揉，脚丫子情不自禁地小幅踢动被子。实在被枕头闷得憋不住气了，才又翻身躺好。

    不对，他这是在变相地说自己笨吗？苏鱼冷静下来，在手机里敲下回复——

    [　我明白怎么解了，谢谢！你也晚安。　]

    收到晚安的江洺，放下备用的手机正准备睡觉，另一台常用的手机却突然亮屏，是一条新的微信消息。

    竞赛教练＿霍老师：[　小江，我记得你在C中上学，没错吧？这周五我会到你们学校进行教学交流，有没有空跟老师一起吃个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