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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眼,又耷拉眼皮继续冒泡。再立体漂亮的人,刚睡醒也邋遢得没法看。更何况,他左耳还挂着四个硕大耳环,走路时叮咚作响,像坠着满身铜铁。当时早不流行混混人设,施秒气不打一处来,见到他二话不说,立即呛声:“一天之内,去给我把这些破烂都拆掉。”“干嘛?大妈你早上吃枪药啦?”,祁林打着长长哈欠,眼尾撩她一勾,随即又兴致缺缺,气色沉倦往沙发里蜷。他杵着额头,四下扫了一圈,捏起桌上水杯,咕噜噜往喉里灌:“这可是赵导那部‘青春协奏曲’里,小丁的招牌耳环,你连这样的经典片都没看过,还以金牌经纪人自居,不怕把人笑掉大牙?”施秒被噎得瞪圆了眼,还没等怼回去,就见祁林慢条斯理挑起上衣,给她看腹部的蝎子纹身:“还有这个,也是小丁专享,我胸前还有,腰窝也有,尾椎也有,你要看吗?”施秒怒目圆瞪,气得话都说不出来,祁林看着她涨红的脸,乐得拍手直笑:“我听他们说,妙姐外号KJ薛宝钗,现在看来,更像KJ林黛玉嘛。”祁林这张嘴,口无遮拦,有时候真想撕了他的舌头,看看到底是什么做的。当时的施秒,以为两人会结下仇怨,老死不相往来。谁能想到,现在竟是他俩离开KJ,主建了麒麟工作室,也算造化弄人了。祁林看施秒陷入沉思,按了喇叭让她清醒。施秒回神,怕祁林乐极生悲不好收场,连忙搬冷水过来,浇浇他冲热的脑子:“但我觉得这事,还得再确认。毕竟只是口头约定,没有白纸黑字的合同,赵导转身变卦了怎么办。”“就你那么容易变卦”,祁林向后碾身,摒弃一切干扰,不以为意撇嘴:“赵导是谁?三届银鹿奖的最佳导演,那几个现在还蹦哒的蚂蚱,哪个不是他带出的?他定下的事,最讨厌别人干扰,你别给我弄巧成拙。”“好好好,我不干涉”,施秒举手投降,以退为进,拧开蓝牙音响,让DJ音乐狂泄而出:“不管怎样,先简单庆祝一番,我把剩下的人叫上,大家先唱一夜!今晚不醉不归,谁也别想竖着走出大门!”小黄蜂一路奔驰到了市里他们常去的KTV,工作室全员早已乖巧等在包厢。祁林踹门进去,胡乱点头就当招呼,二话没说先点了个口水歌,跟着旋律吼得声嘶力竭。施秒在旁边翘着腿磕瓜子,倒酒的手没停过,也不出言阻止。两个大BOSS都不说话,另外几人耳观鼻鼻观心,安静如鸡端坐看戏。当晚的祁林成了麦霸,抱住KTV的话筒,说什么也不放手。除了施妙,其他人都面面相觑,不知他得了什么好事,嗓子嚎得沙哑,涩如含沙,还撕心裂肺咆哮。到半夜大家都累了,横七竖八歪在沙发上,几个勉强立着的,也小鸡啄米点头不休。有人夜半惊醒,摇摇晃晃爬起,出门去洗手间放水。推门时发现有重物隔着,挤出去才发现,祁林抱着麦躺在地上,身下是散落的酒瓶。他脸色潮红,被咯得皱紧眉头,口中喃喃什么“我的、给我”,支离破碎也听不清晰。第二天早上施妙摇醒他,告诉他之前定好的杂志封面今天开拍。祁林晕头转向,揪着额发从地上爬起。他手臂剧颤,头痛欲裂,滑开屏幕不耐扫了几眼,朦胧看不清楚,干脆丢开手机:“不去,我要看赵导给的剧情梗概。其它事情,不要拿来烦我。”他把这薄薄的本子当救命稻草,上了飞机也不放手,翻来覆去揉得快烂掉。邱池睡了,他还调暗了灯,静悄悄在旁边翻页。飞行高度渐升,他眼前有时闪过黑雾,要捏了鼻梁沉浸几秒,才渐趋光明。这是怎么回事……最近怎么总看不清东西。不能掉以轻心,耽误赵导的戏怎么办。祁林得了喜爱的角色,肩上重石松懈,终于关注自己。他决定这档真人秀结束后,就约医生查体。但他在飞机上也睡不安稳,折腾一会就做噩梦,满头大汗醒来,转头一看,邱池仍目不转睛盯着他,不知看了多久。看到他醒来,邱池自然而然转头,捏着他肩膀,敲玻璃让他向下看:“毛求岛到了。”郁郁葱葱的小岛,像一望无际大海里的鲸背,孤零零浮于海面。放眼望去,它如同深渊里孤独的守望者,已等千年万年,只盼有人共眠。飞机降低高度,人员渐渐从数个小点,放宽成半个身体。编导组成员早聚拢完毕,各个汗流浃背,在岛上奋力对他们挥舞小旗。这些成员都穿得花里胡哨,从窗户往下看,他们的小旗像演唱会上的荧光棒,跟随节奏前后挥舞,坚定不知停息。(3)机上这几对家庭下来,导演组连忙端茶递水,将风箱从远处推过来,对着他们猛吹。祁林被冷风拂得头疼睁不开眼,撇嘴转身就想走,冷不丁被邱池从背后抱住。身体被带着体温的外套拢好,邱池温暖的臂膀环抱他,贴他耳垂亲密低语:“摄像头看着呢。”祁林身体一颤,自嘲笑笑,将被羽毛拨动的心弦强压回去。自以为是的滋味虽苦,他却偏爱饮鸩止渴,毒得五脏六腑皆痛楚,也不知悔改。四处扫了一番,草丛里果然盘踞着几个小巧的摄像头,正三百六十度捕捉画面,他看着它们,它们好像也察觉到什么,齐刷刷调转镜头向这边挪,像许多暗中观察的哨兵。不过两秒,祁林就调整了表情,他忽而抱住邱池环在他胸前的手,转过脸靠近邱池嘴唇,蜻蜓点水擦过,弯眉‘啾’了一口。他眼睛笑弯成月牙,两个酒窝冒出,犀利眼角失了锐意,化为绕指柔,羽毛似的,在邱池心上挠了一把。那一瞬换了邱池怔忪,手臂横在原地还没动,祁林就鱼一样滑出去,抱着他外套,远远大笑:“老王……隔壁老王,谢啦!”祁林眉眼原本锋利,但因笑弯了腰,眼角就像被墨笔描过,金粉点染过的阳光在皮肤上跳跃,滑入鬓角,涌进锁骨,沿着白皙皮肤坠落。他在青山绿水的环绕中挥舞双手,林中飞鸟被笑声惊扰,争先恐后从栖息地跃出,从他头顶飞掠而过,蔽日翅膀化为长毯,似要携他而行,翱翔于天。怎么能让他飞走?应该折断他的翅膀、撕烂他的羽毛,塞住他的耳朵,将他护在身边,挡在身体下,再不让别人看到。邱池抱臂站着,不发一言。哭声从远处乍响,他心念一动,好似被扇了一掌,身体一颤,口鼻从深水拔出,终于抽吸到活命的空气。不能做这样的事情,不能也不准,不能重复这样的轮回。他再一次告诫自己,体内的野兽嚎叫咆哮,他轻抚胸膛,在意念里新挂上把锁,将嗜血凶物重新禁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