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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了毛毯来给他盖上。输液输得慢,两个人坐在一起,却始终没怎么讲话。江离的身体渐渐回暖,意识也清明不少,后知后觉地发现薄聆有点怪。他虽然一直照顾着自己,但也不像之前那么态度坚定,反而坐得离他略隔了段距离,动作也有些拘谨。江离垂眸,看向自己扎着针的手背,那块皮肤有点发青。他想,薄聆终于想通了。毕竟他那么多次地拒绝了对方,那么无情地推开了他,薄聆的刻意保持距离正说明了他不再执着于江离。生病的状态,正是一个人情感脆弱的时候,是那么适合促进亲密关系发展的时机,而薄聆放弃了。江离想笑一下,他该感到轻松的。但这幅病体拖累,他笑不出来。输液厅里有的是吵吵闹闹的世情百态。对面的女人,头发乱糟糟的,嘴唇发白起皮,输着液还在骂着她那不成器的丈夫,脸色的红都是激动和愤怒引起的病态色彩。那头的老爷爷,满脸沟壑,微闭着眼,膝头趴了个十岁左右的小娃娃,他输液的手搭在冰凉的扶手上。江离冷淡地看了几眼,便又收回视线。他明明刚刚睡醒,眼睛却又觉得累了。他也不再思考薄聆是否放弃,不去疑问为什么他醉酒时唤的是“离离”,酒醒了又不再热切追寻他的爱情。冰冷的医院里,他隔窗很远,看不清外边的天色是晴是阴。江离无聊至极,也并不为空虚而苦恼,又闭眼假寐。他独自一人在黑暗里沉下去,还没沉到底,就被轻柔的动作打搅。薄聆以为他又睡了,小心翼翼用双臂圈住他,胸膛贴着他的身体,像是要给他温暖。江离不出声,假装真睡了,心里却无法再平静下去。薄聆的触碰与远离,都很奇怪。说着喜欢他,行为举止却十分守礼,但又暗地里叫他“离离”。醉了要轻薄他,醒来又装疏离。薄聆到底想着什么?是情难自抑,还是有所图谋?可是,江离在心里想,他什么也没有,能让薄聆求什么呢?像一滴水坠落在静谧之中,某种暗示突如其来,一句熟悉的话砸来心上,仿佛真有什么人对他说过一样:“江离,我要你的爱情。”爱情,爱情。江离的心瑟缩起来,这东西,他怎么可能有啊。他想到昨晚薄聆那句含着醉意的“我的江离”,心脏不正常地颤动几下,恨不得捂住耳朵,藏进一个黑漆漆的角落里。他想逃跑。薄聆的双臂还圈着他,给他温暖,明明很可靠,江离却想挣开。但是薄聆没有做错什么,江离不能够太过分的。他紧闭双眼,过了十多分钟才又装作自然地清醒。薄聆不着痕迹地撤开手。江离心里又刮起凉风。他发烧总是来得快也去得快,输完液休息一会儿,护士再来量体温,温度已经降下去了。两个人一起回家,也没怎么交谈,不过江离隐约觉得薄聆看上去并不轻松,似乎心事重重。江离脑袋还晕沉着,换好拖鞋站起来时眼前发黑,摇摇晃晃地差点站不住。薄聆见状很快来扶他。但也不知道为什么,江离反应极大,重重地推了他一把。他在怕。薄聆愣住好一会儿。江离也惊着了。他觉得自己很古怪。一想到薄聆今天刻意的疏远,他就非常不自在,但这明明正是他所希望的啊。江离困惑着,既看不清自己的感情,又摸不透薄聆的想法。可他不愿意如此傻气地等待,他竭力使自己冷静。不要再给他任何期待了,江离。他还没出声,先听到了薄聆一句极其沉重的:“对不起。”江离的心重重一沉,那轻飘飘的东西陡然有了重量似的,在胸膛里开始有了存在感。他猛地看向薄聆。为什么要道歉?江离感到不解。他不认为薄聆有哪里对不起自己。“你……”他只说了一个字,又停下来。薄聆也静静地看向他,江离这才注意到,他的眼睛里满是血丝,显示着疲惫与煎熬。“你不用道歉。”江离说,“我发烧是因为我自己体质差,跟你没有关系的。”薄聆欲言又止,目光在他的脖颈处流连。那目光不带狎昵,只是心疼。他好像备受打击,满脸的懊悔和自责,试图开了好几次口,却怎么也没把话说出来。江离一瞬间就想清了原委。薄聆睡时一丝不挂,而江离又只穿了件睡袍,脖子上有着吻痕,还在发烧。薄聆误会了。江离却有些说不出话来,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薄聆这么为难的样子。薄聆对他和对自己太不一样了。在江离说了伤人的话时,他是冷静的。而当他以为自己伤害了江离时,他竟这么无措、脆弱。薄聆把头埋进双手之间,在那逼仄的环境里费力地平复情绪,才又睁着发红的眼睛对江离说:“我不会再喝酒了。对不起,不会再有这种事了。你……”他顿了顿,又深吸了口气说:“你讨厌极了是吧?”他没有乞求原谅,只是问他的感受,无望地期待着概率极低的谅解,仿佛已给自己定下了死罪。江离从来没看见过一个人这么失魂落魄又无助至极的样子。他简直觉得薄聆的命悬在自己的回答上。他突然想,要是他故意不回答,一直不说话,对方会因为长时间地屏住呼吸而缺氧吧?只是稍加想象,江离便承受不住了。他想要发火,想暴躁地骂人,可眼睛酸涩得厉害,又像是要流泪。薄聆是个傻子吧,什么错也没有,干什么要有那么重的负罪感?他为什么要那么珍重我?凭什么对我这么好?不断膨胀的伤感包裹着愤怒,他胸膛里回荡着一声又一声的悲鸣,最后变成莫名其妙的一句:救救我啊,别爱我啊。这句话一成型就让江离吓了一大跳。他慌乱地压制住情绪的崩溃,想要镇定些。但薄聆刀刻般的悲凉目光,让他怎么也停不下来,心底一个劲儿地呼喊着救命。江离实在觉得自己不该这样,嘴上仁慈地救了薄聆的命:“你想多了,你没有强迫我。你醉的太厉害,咬了我脖子而已。没关系的。”可那句“没关系的”多么的有魔力,力量之大直让江离吃惊。那句话几乎一下子就把薄聆救出来了,他看见薄聆眼里忽地就生出了光彩。江离的心重重一跳,别过头去。这才是最恐怖的事情,江离发现他能够决定薄聆的情绪,左右他的悲喜。这一认知使得他脑子里的东西迅速爆炸,撕心裂肺地喊着救命。有谁来救他?他控制不住地问出一个不合时宜的问题,眼光几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