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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金明说,“就是嘛,老兄,这婆娘一面之词你怎么能听风就是雨。再说,孩子有喜是早晚的事,怎么都是杏棠跑不了的,这儿都是自家人,哪有什么丢不丢人。”卢洽卿歇斯底里一顿发泄后停了手,夫人说,“都别见笑,他是一时接受不了真要嫁姑娘。”她把季杏棠扶起来又唤了个小厮,“去给姑爷请个大夫瞧瞧,这要给打坏了。”说着冲正在喝茶的一家之主白了一眼。季杏棠拍了拍膀子从头懵到了尾,“哦,我没事。”他瞧瞧瑾娘,瑾娘偏过头给长辈添茶,他又看看湘姐,湘姐瞧也不瞧他。卢瑾郎在他耳边低声说,“姐夫,你是不是找死呢?啧,我这就要当舅舅了,是不是年少有为?”季杏棠喝了口水差点把自己活活呛死,大张着嘴咳了好几口,放下茶盅说,“你有的哪门子为?”卢瑾郎嘻嘻的笑,“你知道我爸爸的厉害了吧,你要是再敢吓唬我,我就告诉他老人家你嫖过娼。”大夫到了,表面上来给季杏棠看看伤筋动骨没有,实际是找来给瑾娘把脉的。等大夫出来的时候,卢洽卿脸上忍得紧,耳朵根到脖子却全憋红,喜脉、喜脉,一个没出阁的大姑娘有了喜脉,还是他家的姑娘。卢夫人也不敢让瑾娘见他爹,一个大堂里静的诡异。良久湘姐说,“杏棠,给你岳父跪下。”“啊?”季杏棠迟疑一声又敛了神色老实跪在卢洽卿面前。这不可能,两个人连手都没牵过,不知道瑾娘怀的谁的孩子,他怎么就成了孩子的爹。湘姐又说,“你看,今个来就是商量婚事的,这生米又煮成熟饭,今天就把婚期定下,图个双喜临门不是。”卢夫人也这般说,“都是早晚的事。”季杏棠说能不能让瑾娘来,问问她的意思。卢洽卿狠瞪了他一眼,卢夫人忙把季杏棠扶了起来,说,“这孩子傻了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瑾娘掺和的地方,你别跪在这儿瞧瞧她去。”季杏棠推门进来掩紧了门窗,瑾娘坐在桌边请他坐下。两个人先是各自喝茶,季杏棠先问,“孩子的爸爸知道吗?”瑾娘轻笑,“他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就是这几天吐的厉害我才发觉不太对劲。”她突然给季杏棠跪下,季杏棠忙俯身让她起来,瑾娘摇着头说,“季大哥,有件事情还请你帮忙。”这样让季杏棠很尴尬,他说,“有什么话起来都好说,你这样跪着,跪到天黑我也不会答应你任何事。”瑾娘听他这么说才肯起身,她摸着肚子说,“我一直没找到机会告诉你们……这个孩子该是……阿诺的。他是个医生也是一位忠诚的马克思主义者。他们国家建立了苏维埃政权,他出身平民游历各个国家探索马克思主义和国际共产主义的真谛。我问他为什么要来中国,他说从五四运动开始这个国家就完全颠覆了发展历程,李大钊陈独秀的信仰让他向往……虽然说起来虚无缥缈,可是人要活的有信仰不是吗?所以……”“你是赤的眼线”,季杏棠很突兀地打断了她的话,他只是惊讶,士别三日,一个小家碧玉从外表到内心都活的有力量起来,可是这条路怕是比自己的路还不好走。季杏棠结交过一些赤的,他们一身灰布长袍加黑色布鞋,戴着水獭皮帽子,再用镶着玳瑁的墨镜遮住眼睛,羊毛围巾围在下巴周围把自己裹住,以各种身份来无影去无踪地穿梭在蓝衣社、复兴社、CC系,这还单是他知道的中统军统调查局,还有他不知道的。上海的谍战比戏台上的热闹还要热闹,大街上的黄包车夫手里都攥着要命的机密,洗澡堂里的按摩师傅也拿捏着生死快讯。他的第一反应就是,瑾娘是眼线之类的卧底分子。瑾娘点点头,“季大哥,我信的过你。其实,回国前,我和阿诺坐飞机去了瑞京,在那里成为红色政木又的信仰者,我们一起宣读誓言,再到用火焚烧手册,看着那些跳跃的火苗,心里燃起的是革命烈火。”说到这儿瑾娘有些激动了,季杏棠竖指在唇边“嘘”了一声示意她低调,“这个事情可不是太好办,且不说你瞒着你的家人能撑多久,孩子一生出来肯定是露馅的。你也知道明争暗斗风口浪尖,特工间谍防不胜防,通风报信这种事情……若是你这层身份暴露出去,连累的……”“所以,我不会连累我的家人也不会连累你。”“那我该怎么帮你?”瑾娘粲然一笑,“娶我、地下室、电台。当初是我一厢情愿把你当做真命天子,你也是为了让我活下去才答应婚事,简单点说,我们可以做合约夫妻,我不会干涉你的生活,其他的事我慢慢告诉你……”婚期定在四月。季杏棠从卢府出来以后,送湘姐和老头子回家。他说不清自己心中是什么滋味,倒是庆幸多一些,可原先下定了决心和瑾娘好好过日子,一纸空约罢了,这下他又成了迷途羔羊。第73章乱人伦常每天去白公馆看他,白啸泓像只狗一样突然扑过来,抱住他就不撒手,缠着他要吃香炒糯白果,季杏棠告诉他想吃东西就直接去找刘婶,她什么都会做。白啸泓又摇头,说想吃奇士糕,季杏棠想给他请一个会做西式糕点的师傅,一时没有物色到人。今天路过起士林给他捎带了两块。季杏棠回去的时候,白啸泓正在客厅里和墨白玩,两人盘腿坐在地上,那些千奇百怪的提线木偶散了一地。白啸泓手指捏着线,嘴里说些奇怪的唱词,墨白嘻嘻哈哈地鼓掌,走进了才听清他在说三国,“呀锵锵!苍天既已生公瑾,尘世何须出孔明!”都是他在天桥底下听书和看露天皮影戏学来的。看见季杏棠回来了,白啸泓满心欢喜地跑了过去,半拖着身体搂住腰往他怀里钻。墨白见他跑,他也跑,跑的跛脚不稳,扑上去猛撞住了季杏棠的小腿吱哇乱叫。季杏棠从外面回来身上还带着寒气,他笑着说,“哎呀,我身上这么凉,都先松开等我脱了外套好不好。”他举起手里包装精美的纸盒,“谁要的奇士糕?”白啸泓仰面看他,立马站直了接过盒子,季杏棠这才脱身。再一看白啸泓就穿着马甲罩着白衬衫,一条黑色条纹西裤,脚踝还露在外面,季杏棠问,“袜子也不穿,你冷不冷?”白啸泓摇头,“不冷,玩的可热了。”说罢,又低头吃蛋糕。季杏棠看着茶几上那一盆红的热烈的凤尾花,羽毛状的花穗很漂亮,他问,“哪儿来的花?”白啸泓捧着花盆递给了他,“我在院子里摘的,好看,给你。”四月份天气晴好,季杏棠结婚了。新房是萨坡赛路上的一幢三层洋房,和杜家老宅距离有些近。这都无关紧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