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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行皇帝临终之前,传旨命宝宸公主以太后身份临朝称制,这事儿牵扯大了去了。皇太孙的伴读一口一个陛下,只管劝慰皇太孙,半句话不提“太后”,群臣怎么敢随意劝进?劝了新君,劝不劝新太后?劝了新太后,新君能不膈应吗?这母子二人眼看就是一场明争暗斗,就算诸大臣心里都有数了要暗搓搓地站谁的队,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显露出来。所以,几位离得近的重臣,包括宗室王爷,全都假装不知道,跪在地上哭大行皇帝。一直到襄国公退出来磕头,尊奉了“太后”和“陛下”,群臣才跟着纷纷参拜。太后在前,陛下在后。都说襄国公是大行皇帝一等一的心腹重臣,此时襄国公也丝毫不肯违逆大行皇帝遗旨。大行皇帝要太后临朝称制辅政,襄国公就敢把太后尊奉在陛下之前。保保恨得心头几把小刀在戳,群臣叩拜的同时,他熬了近一日几乎枯竭的体力也已经到了极限,眼前一片深邃干涸的黑暗,耳畔风声响起,扑地倒了下去。李承鄞紧紧抱住他:“陛下!陛下——快传太医!”整个太医署的太医都在太极殿守着,闻讯立刻就冲了上来,赵云霞更是打小就照顾皇帝,十分熟悉皇帝的身体情况,原本两针下去就能让皇帝醒来,转头看见太后脸色,她默默地给写了个方子。这种时候,还是让皇帝多休息吧。醒来也是给人添堵。“扶陛下去偏殿。”太后吩咐道。秦筝立刻吩咐宫监抬来软榻,欲抬新君去偏殿稍歇。哪晓得皇帝身边服侍的几个心腹近侍抢着上前,不许太极殿的宫人接近。打头的奴婢名叫小寺,是皇帝在东宫时从冷宫捡来的宫监,忠心得发愣,太极殿的宫人退闪不及,竟然被他当头抽了一个嘴巴子——这可是当着太后与群臣、诸王的面前!秦筝脸都有些青了,还得后退一步,躬身让出道来。服侍的皇帝成了先帝,他们这群奴婢就成了无根的浮萍,往日有多威风,今日就有多卑微。“来人。”谢团儿冷冷地看着保保身边的那一群“近侍”,刚才就是他们,抢着进来给保保施针喂药。保保不信任她,信任这一群奴婢。这群奴婢,就是保保在宫中的倚仗。谢团儿原本不想这么快撕破脸皮,更不想把儿子惹急了——可是,这么多年了,她骨子里还是那个路见不平的谢团儿。皇爸爸咽气不到半个时辰,你的奴婢就敢欺负他的奴婢,可见素日猖狂!他老人家以我为嗣,我若连他身后之事都管不好,对得起他扶立我的一番苦心么?“都拖出去——”谢团儿指着以小寺为首的一群新君心腹奴婢,“皇考龙驭上宾,不能见血。绞死吧。”如今守在太极殿外的御前侍卫、羽林卫皆以襄国公之命是从,谢团儿吩咐一句,襄国公没有吭声,立刻就有侍卫冲了进来,将这群咋咋呼呼的新晋宠奴一个个拎了出去。李承鄞到底有点眼力价,不敢硬扛,跪地求道:“太后娘娘开恩,他们都是陛下心腹近……”谢团儿挥挥手,李承鄞就被一齐拖了出去,一根绳子套住脖颈,生生绞死。——他至死也没有想明白,明明皇太孙登基了,明明他就要一飞冲天了,怎么就死了?太极殿内一片死寂。谢团儿这一手太狠了。当着朝臣的面,以不敬大行皇帝的名义杀光了新君的心腹奴婢,连新君的伴读都一并宰了。李承鄞是靖屏伯李念慈的次子,靖屏伯李念慈也算是太平朝后期比较被先帝倚重的武官,太后连他的儿子都像奴婢一样随手宰了,可见根本没把新君放在眼里。“扶陛下去偏殿稍歇。”谢团儿道。秦筝连忙重新安排宫人,把皇帝送去了偏殿,几个太医也跟了去照顾。谢团儿方才上前扶起衣飞石,柔声道:“公爷,大行皇帝即要装裹移奉奉安宫,我等也要更换丧服,布告天下,劳您费心在此看顾一二,可好?”当然没有让外臣看着皇帝装裹的道理。可是,衣飞石不能拒绝谢团儿好意。他太想留下来了,他怎么能让陛下独自面对死亡?“臣谢太后。”衣飞石膝行退后一步,额头触地狠狠磕头,心中无比感激,谢谢你让我留下来!谢团儿一愣。看着襄国公几乎平齐伏在地上的身影,她才真正有了一种皇爸爸驾崩的知觉。皇爸爸死了,所以,公爷失去了倚仗。他原本那样尊贵的身份,连我父王母妃都要向他叩拜行礼,如今皇爸爸死了,他……就要拜我了。双膝落地,额头磕地,大礼参拜。“您快快请起。”谢团儿再次扶他。她很想说,您以后跟从前一样,不必拜礼,又知道这话现在说就太过分了。若她已经在朝廷站稳了脚跟,这么说,是对旧臣的礼遇。如今这么说,外人只会觉得衣飞石仗势凌人,以下克上,拿捏着兵权势力欺压太后母子。所以,话到嘴边,她又咽了回去。先帝大行当然有很多事情要忙碌,所幸有谢团儿cao持所有,衣飞石就闲了下来。谢团儿带着群臣对大行皇帝三叩九拜之后,离开太极殿。太常寺发放丧服,群臣先回家报丧更衣,近二十位文武重臣与宗室王爷则在宫中更换丧服,一部分前往奉安宫等待先帝棺椁移奉,一部分在醒春山房议事,主要是安排布告天下的诏书,敲定大行皇帝谥号、庙号,确定登基大典时间,改元之事。谢团儿带着宗室、大臣们离开之后,太极殿重新变得空荡荡的,好像又回到了从前。衣飞石起身走到龙床边,看着憔悴得脱了形的皇帝,心想,怎么会这样呢。十天之前,他还想着,今年乌梅养得好,夏天可以亲自给皇帝做酸梅浆喝,住云台的水屋子旧了,这些天就该翻新了,匠作监画了新图纸来,给皇帝过目挑一挑,夏天才好陪皇帝去歇凉。是啊,这才春天呢,所以,他想的都是夏天的事。等夏天到了,他才好琢磨,秋天要和皇帝一起做什么,玩什么,吃什么呀。皇帝静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