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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自照,也觉得自己像一个活鬼一样恐怖。”说道这里,夕颜居然还能自嘲地笑笑。四郎几乎有些佩服这位名妓了。夕颜沦落风尘,不论容貌再美名气再大,终究不会被主流社会所认可。就算成为了大家,她也永远只会是名妓,是玩物,而不会是妻子,是母亲。愿意遵守同时代规则的人都是聪明人,毫无疑问,夕颜是个聪明人。受到整个社会风尚的影响,她也向往贞节,不甘心做男人的玩物,想要拥有更好的生活,于是就决心将自己的爱情只给一个寒门书生,并以此自重、自傲、自慰,希求通过这种方式来得到社会对她这个人的承认。而在这条道路走不通之后,夕颜立马想出了别的法子,将损失降到了最小。只听她继续讲道:“为了他,也为了我自己,我供奉起了脂粉娘娘,得到她的指点,取了身边侍女的脸来保持自己容颜不老。并且再一次回到了烟雨楼中。虽然这么做很自私,可是,我还是希望哪一天刘郎又听到了江城夕颜的大名,回来看我一眼,我没有别的盼头,只希望夕颜留在他心中最后的印象是完美的,而不是一张宛如恶鬼的丑脸。我一直等着他,等着他,可是他却再也没有回来过。他必是有什么苦衷……”说完最后一句话,夕颜便淡淡笑着,抬起头来:“只是现在我已经等不到他了。”“为什么?”听了夕颜故事,四郎不禁动容。或许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而可恨之人往往也有可叹之处。只是,四郎不太明白,既然夕颜愿意不择手段来恢复容貌,想要以最美的姿态等待情人到来,为何又半途而废?这样子简直和她心狠手辣有心计的形象不符合嘛。夕颜有些俏皮地偏着头说:“只能说时也,命也。也许是老天看我这样坏,想要惩罚我也说不定吧?你们这些和尚道士不都爱讲那一套吗?不过,老天也总是这样欺负人啊。那么多的坏男人他不去惩罚,偏偏来和我一个弱女子过不去。”说着,夕颜还爱娇地嘟起了嘴。四郎简直要给这朵伪白莲真黑莲跪了,杀了一个大厅的妹纸,您实在称不上弱女子了。他呵呵干笑了一下:“您过谦了。”夕颜侧着身子横了四郎一眼,虽然容貌半毁,可是这位名妓还是随时都能展示出她最美好的一面给人看:“我供奉的鬼婆胃口越来越大。以前不过一年换一张人皮面具即可,后来渐渐发现我一觉醒来,衣襟上沾满了鲜血,花市里失踪的少女越来越多……”道士本来默不吭声,这时候忽然打断她的话:“所以你特意放了一个女鬼的魂魄,叫她来向有味斋求救吗?你又是怎么知道有味斋的?”可是夕颜已经不能再回答他的话,她在自己的心窝插了一把小刀:“纵然活着,也不过是行尸走rou般漂泊于虚假的欢场中,就算嫁给冉进军做妾,也不过是给自己找了一个固定恩客而已。我罪孽深重,已经无颜活在世上了。”说完这句话,她居然就这么干净利落地死了!四郎怔怔的看着这个貌若仙子但是心狠手辣的女人,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他何尝不是一听这是个欢场女子就心存偏见了呢?可是,纵然生来便为原罪在身的欢场女子,心中也有自己卑微可笑的坚持吧。只为一句承诺,便要生死看待。在这个过程中,或许那个男人是谁,是否配得上这样的等待,早已不再重要。虽然这件事貌似就到此为止了,可不知道为什么,四郎还是觉得这里头有些不对劲。总觉得,这位夕颜姑娘仿佛死的太巧合太轻易了一点。就在这时候,晕倒在门外的云娘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她看到了夕颜的尸身,痛哭出声:“你这狠心的毒妇!枉费我jiejie那么崇拜你,你却把她杀了炼成尸油,还取了她的脸做成人皮面具。我诅咒你,生生世世不得好死!”说着,云娘抽出准备好制鬼的一竹筒黑狗血撒了过去。她这么做,不过是因为罪魁祸首鬼婆已经死了,所以拿帮凶的尸体撒气而已。谁知道这歪打正着的黑狗血才泼了上去,眼见着变故又生。“嗤”夕颜的身体一接触到那盆黑狗血,便冒出了缕缕青烟。“啊——”本来已经自杀身亡的夕颜古怪地站立起来,她的整个脸孔极度扭曲,五官渐渐消失,顺滑的长发越来越长,向着云娘和四郎的面门飘了过来。那发丝锋锐如针,根根竖起像无数小蛇。一直暗中警惕的四郎和苏夔纷纷拔剑格挡,四郎护住云娘往后急退的同时洒出了一把早就握在手里的糯米。然后,夕颜的身体在黑狗血和糯米的共同作用下,竟然就这么一分分、一寸寸地腐烂了。鲜红的血rou,奇迹般的化为血水,染红了雪白的糯米粒,与那一滩黑狗血不分彼此。四郎知道,现在这位名妓才是真正的彻底的死了,简直死的不能再死。这件事说来一波三折,其实也很简单:与其说是夕颜对那位不知名的寒门公子有多深爱,不如说她一直向往的是摆脱这种戴着面具跳舞的日子,向往自由自在的生活。可是因为自己用了邪法,灵魂被鬼婆控制,反而与自己的初衷越来越远,一代名妓到底不是什么软弱的女子,见识手段一个不缺。在她渐渐发现自己夜晚的行动已经不受自己控制之后,便果断的选择借道士之手杀掉不受控制、企图噬主的鬼婆。然后在两位道长面前做出自杀的假象以求脱身。所以,在四郎用桃木镇压了鬼婆之后,夕颜便各种示弱,又在死前编出这么一个哀怨的故事。本来她差一点就会成功了,可惜云娘忽然跑出来找她报仇,而报仇的方式居然是泼对凡人毫无用处的黑狗血。夕颜日日用那些冤死的少女练出来的尸油润面,并且又日日佩戴人皮面具,怨气已经无色无识的偷偷渗入到夕颜的每一寸肌肤之中,她其实已经慢慢被鬼婆附身,变得人不人鬼不鬼起来。一把插在心窝的小刀根本杀不死她,黑狗血却正巧是她的克星。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走出这间地下暖房时,四郎忽然问苏夔:“师傅,其实你一早就看出来夕颜在撒谎了吧?难道她的口中真的全都是假话吗?”道长依旧拒绝了四郎一千零一次乱认师傅的行为:“别叫我师傅。还有,是假话又如何,是真话又如何。要做道士,就不要想那么多,想太多不过自寻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