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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地拿着衣服去了浴室。趁着他洗澡的空当,沈途将房间粗略地收拾了一遍,该扔的东西都扔了,打火机以及那盒没抽完的烟,全进了垃圾桶里。等两人都洗完澡时已经到了八点左右,期间柳姨叫了沈途一次,吃晚饭。没什么胃口,他敲了敲浴室门问顾桕吃了没。顾桕想了想,那碗粉的辣度过于真实,完全是来祸害他而不是来填饱肚子的,于是答了句没吃。见他没吃,沈途决定自己也先不吃了,等收拾妥当后直接点外卖也行。但还是下了楼,等奶奶和柳姨吃完后他收拾餐具洗了碗。沙发柳姨早已简单做了清洗,没什么异味了但还是要换,麻烦事,肯定还要等上一段时间。洗完澡两人直接躺在了床上。这季节,开暖空调吧又觉得夸张了,不开吧凉意又有点扛不住,还是躺被窝里最合适。此刻劫后余生的平静感实在是太过去强烈了,顾桕在被子里拱了拱,把手贴在他腰上。“饿不饿?”沈途问,如果饿,这时候就必须点外卖了,趁着别人还营业。“不饿。”顾桕答得果断,想起一件事来,“我买了卫衣,一套两件,明天晚自习给你带过去。”“嗯。”沈途的声音沉沉的。“有帽子的,穿校服里边儿别人没准能猜到是一套。”某人絮絮叨叨着。“嗯。”……听他嗯了好几声,顾桕将手伸出,把被子拉低到自己下巴处。“进行性肌营养不良,是不是已经知道了?”突如其来的话,他被面前的人问得一顿。黑暗中,两厢沉默。“……是。”看不太清面前人的五官,考虑半响后顾桕讷讷:“你和奶奶的主治医生,是我家走得很近的一个伯伯。”“今天晚上在一起聚餐的时候他坐我旁边,你打电话给他,我看见了……然后就知道了。”听他说完,沈途淡淡嗯了一声,随后的无声像是在想该从什么地方讲起。“家族遗传病,会影响运动功能、肌rou萎缩,这些知道吗?”脱口而出没半点停顿,沈途怕自己停了就没勇气再继续了。“我……知道。”都知道了。“有什么是不知道的?”沈途笑了笑,情绪很明显能听出来是低落的,“得这个病的人一般活得不长……知不知道?”“好了,够了——”话音刚落,顾桕凭着感觉倏然向前倾,“不说了。”他抱住他,“不说了,都不重要。”到底谁更残忍?顾桕直到现在才懂,曾经的他每问一句,都是在逼着沈途拿刀将自己扎得血rou模糊。他才是最残忍的。“不重要,真的不重要。”环着胸前的人,顾桕口中不断重复,渐渐觉得自己有点控制不住地想颤抖。疾病是一种很恐怖的存在。这句话说出口,相信没人敢反驳。不信神佛的人染了病都会觉得是老天爷在同自己开玩笑,更何况是那种生带来死带去的,多可怖。沈途感到他将自己拥得越来越紧,倒是有了想笑的冲动,有点荒唐,人很多时候是很反常的,越正经严肃的时候越想笑。也或许是因为这病跟了自己快十八年了,一次次的磨难早就把害怕这种情绪给碾碎了,所以此刻很平淡。不想将气氛弄得如此郁塞,他开口,“嗯……其实也没什么,这种病会随着一代代遗传,情况逐渐变好。”“变好?能变多好?”顾桕问,“我想要一辈子的那种好,这个程度能行吗?”这下沈途是真笑了:“贪心了。”“贪心个屁,我还没说三辈子十辈子呢,一辈子怎么了,这么点小要求都达不到还叫什么好?”顾桕说得激动起来,放在他腰侧的手连拍了两下。沈途忙牵制住,“都还没成年,想这么远。”两人观念有不同之处。平静下来,顾桕其实一点也没觉得自己想得有多远,于是沉声道:“只要你不推开我,一起走,我们长大。”“然后变得成熟。”“最后老去。”“所有的前提都建立在我们在一起的基础上,只要你不推开我,有一辈子就有两辈子。”分量很重的一段话,交心。这些的的确确都是心中最深处的想法,他紧接着问:“沈途,你到底在担心什么?”……空气中弥漫着滞塞的无力感。沉默半响的沈途叹了口气,两人现在是在解决问题,该说的、不确定的、需要得到答案的,里里外外全得过一遍。都已经到这个时候了,他早已没有了再继续瞒着的心思,试探着启了启唇。考虑好。这一说,可就是将自己一切有的没的,担心的焦虑的全坦白了。以及自己曾日日夜夜放在脑子里思忖斟酌的沾不得灰的自尊。说吧,迟早要说。沈途很清楚,自己是狠不下心来的,当之前真的谈到分手这话题,就像是有人在攥着他的心一样,痛得快要呼吸不过来。记得顾桕不可置信的语气从手机中传到耳朵里,说出行这个字时,他立马就慌了。话是自己问出口的,可却一点也接受不了顾桕给出的肯定的回答,刹那间,他好怕。追还是不追,两个选择在心里窜上窜下,脑子中一片空白,坐在地板上一根烟接一根烟地抽,呛到咳嗽,眼眶发红,随之而来的是越来越慌乱的情绪。无措感、恐惧感……说好了每天的都会送早餐,以后周六要一起散步,还有小组学习,同桌,旺仔……顾桕不在,这些以后都没有了。嬉皮笑脸地叫自己沈老师……宝。顾桕不在,这些以后也没有了。这些都没有,那以后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子?与试卷为伴?在学校垂着头面对的是书本,回到家待在贴满知识点小纸条的房间里仍然面对书本?那还有什么指望呢。所以,在雨水倾盆而下的那一瞬间,被砸醒的不仅有土地上的裸露的一切,还有待在逼仄房间中的他。必须要追,之前是他在犯浑,是他一直在钻牛角尖。那么好的顾桕,怎么舍得放手。想明白的一瞬间,指间夹着未燃尽的烟,从门旁随意拾起一把伞,沈途步履匆匆地出了门。当时心中唯一的想法就是,希望顾桕还在,就算是被人骂自私也好,总之仍希望像上次等自己开灯一样,顾桕一直一直在原地等着。因为他很清楚,自己实在是承担不起如果顾桕已经离开了这个结果。……还好,真的在。才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