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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骨骼,若早几十年遇着他,或许我还能指点他修炼,现在……他年纪有些大,掐算一下他的阳寿,时日不多,晚了。本仙有个不太好的嗜好,呃……那个……有些以貌取人。为此本仙吃了不少亏,譬如当年错过在世的谢墨和宋鸿飞,导致我至今还在纠结他俩那种不算出众的长相到底是不是紫微转世。按说再好看容貌也经不起岁月风霜,这位老者眉目间依稀能见着年轻时俊朗的模样,连本仙这种挑剔的审美都忍不住多看他两眼。老者明显感受到我的注视,回过头眼里盛满了肃然与傲慢。我像被指责的偷窥者一般,又摸了摸鼻子。日头向西,老者一整天都在忙。在这之前,本仙不知原来守一座楼竟如此繁忙,我看他上上下下打扫了一遍就花了半日,提着泥浆修墙、调着红漆上色又花了半日。傍晚的时候,他一扇扇关了窗,将要合上门时,总算看了我一眼,意思很明白:你还不走?我被他望得有些悻悻然,又摸了一把鼻子。他毫不客气地把门关上,把本仙挡在楼外。本天帝在凡间本就喜欢拣高处睡,凡尘的滚滚红尘本仙六百年来还是有些不适应,原以来今日巧遇山顶小楼,能有个舒服点的住处,不想却被人嫌弃了,连楼门都没碰上,更遑论说进楼睡觉了。不过,这山顶风景甚好,晚上星光灿烂,幕天席地睡在此,也算不错的消遣。第二日,晨曦才亮,楼门就开了。我在楼边的树枝上睡了一夜,被硌得浑身的骨头都不自在,见那老者出来,在晨曦里打了一套拳,那身子骨恐怕比我这个老神仙还好。本仙有些自愧不如。我跳下树枝,把那老者吓了一跳。“你是神仙还是妖怪?”老者问。“你见过神仙或是妖怪?”我反问。老者却不开口,望向南面的汪洋皱了皱眉。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向黎明下不□□分的海,晨光照亮了一半的海面,闪着微弱的金辉;另一半的海还陷在黑夜里,像张大的黑色大口,我忽然有些不好的预感,隐隐觉着老者在担忧着什么。隔了两日,那一皱眉里担忧的是什么便揭晓了。台风来了。老者担忧的正是台风!老者不像往日那样早起开了门窗。他把每扇窗都落了锁,又细细地把缝都用软布填了,再用大石把楼门堵严了。他赶了几回,要我下山躲风,不要在此处碍眼,本天帝怎是他一介凡人赶得走的,杵在楼前就差成了雕像。最后老者实在赶不走我,把口口声声要躲风的本天帝让进了楼里。当没顶的黑风来时,天地变色,连大树都被刮得拔地而飞,没来得及收的物事被吹得零碎,风吼的声音比当年罗酆山下的鬼哭还难听,风吹的力道像极了幽冥愤怒的业力。老者的眉一直未松开,他一遍一遍检查楼内各处,眼里有化不开的凝重。忽然,我感应到一阵清风。很微弱一阵风。风里带了一些不易察觉的力量,像是魔力,又像是……仙力。是哪个大魔或是神仙路过此处?我挑眉,目光穿过门板,却没追到那清风的去向。凝神运力,慢慢地又感应到那点力量的波动,我定了定神,探知那股力量就在此楼中。此楼有问题!难怪前日那老者见着我运用法力能淡定地问我是神是妖,想必他是见过神或妖的。一介凡人怎能轻易见到神和妖?这位老者有问题。有问题的老者守了一辈子的楼,这楼,更有问题。镇海楼,镇海楼。我正沉吟,忽然楼内的灯火“叭”的全熄灭。我听到那老者“霍”地站起来,行走间带起的风强劲有力。我看着那老者迅速上楼,一边走还一边扶按手边的窗子。一个凡人,在黑暗中的目力如此之好,有问题!楼外的风嘶吼着像要掀了楼,穿透墙板,我看到外面昏天黑地,暴风骤雨把整个世界都吞没了似的。再看得远些,我看到汪洋上没来得及收的小船被风浪拍在石礁上打成碎片。我霍地站起来,心想:那船上会不会有人?眼看巨浪又要打来,我隐约见着有个黑点在跑动——那是一个人!我再也坐不住,这几百年救苦救难成了习惯,一看情况危急,本仙也不顾在人前不能显法,身形一变人已经闪到海边。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待我到时,却寻不着刚才那人?不会是被海水卷走了吧?我往海里看,呼啸的大海,天地间被雨和水混在一起,整个世界仿佛要翻转似的。我来人间几百年,从未见过如此大的海风。忽然感应到什么,回身往反方向定睛,一个小黑点正往镇海楼方面飞去。我追上去,见云头上躺着一个人,那人双眼紧闭晕过去了。哪里来的云头?谁在施法?30.第五章镇海楼二30.第五章镇海楼二周遭的树木被吹得七倒八歪,小石子被吹着打滚,瓢泼大雨浇得把天地粘在一起,我担心城里的人有危险,抬步要往城里赶,忽然觉出哪里不一般,定在原地看了一圈,目光锁在镇海楼上。这楼确实有问题!镇海楼,镇海楼……我猛地一回头,看到远处城里隐约可见的灯光,在暴风雨中忽闪忽闪。有灯光说明城里的情况不严重,风雨中星星点点的烛火给了我一个答案——镇海楼的身后是安宁的世界。镇海楼,镇海楼。我想我知道是谁在施法了。不可置信,这楼难道成精了?连楼都能成精?这天下真是无奇不有!像要印证什么,南面的汪洋掀起了更高更狠的浪。然后我看见在那翻天的巨浪上面,一人黑衣红带,瓢泼黑暗中静静地立在天地之间,暴风只缓缓吹起他的衣摆,长长的发丝扬得高高的,恶浪之上,风暴之中,那人睥睨汪洋,眼中的亮光胜过天上的星,隔得老远,我的心像被什么重重敲了一下。我想起九重天阙之上,雪梅树下,紫微回眸冲我一笑。暴风吹了一天一夜。我钉在原地,远远地瞧了那人一天一夜。风雨稍住,那人抬头,目光似乎落在很远的地方。从我的角度能看到他风雨削出的美好侧脸,嘴角挂着一行血迹,“嗡”的一声,我脑子里炸开花,心疼得像断了血,我控制不住自己往他的方向飞去。正赶上他要离去。我“哎”地唤他一声,他顿住脚步侧过脸睨了我一眼。我听见心里头的天帝大厦轰然倒塌,他这一眼竟比我见过所有的君主更有帝王风范。我又想起着帝服的紫微,只消往那一站,就是天地间最贵气的君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