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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怀疑里面是否藏著根针。但我也知道,有时候看著简单的,往往更复杂。他从书里抽出单子递给我,我接过看了看,没什麽疑虑了,便当著他的面掏出打火机,把单子点著,看著火苗逐渐吞噬了纸页,雪白的边角被烧灼成焦黑,然後扔进烟灰缸里,看它做最後挣扎,直到变成一片灰烬。有那麽一段时间,我们的视线焦点都集中在了灰烬上,直到正点时锺响起,我看了眼墙角落地式的西洋锺,然後挪过视线。邹绳祖回过神来,冲我笑道:“这次有劳署长了。”“咱一码是一码,钱货两讫,”我端起架子,反正债单没了,这种时候,我是官他是民,饶他手眼通天,也整不垮老子,“邹老板,上次您多给的那批料子,好意我心领了,但你也知道,无功不受禄,这料子钱,您得收下。”料子钱我没带,我就是撂下话,等回去再差人送来。他却笑了,眯起眼睛,竟显得有些许懒散,身体後撤,靠向椅背,姿态放松道:“原来依署长竟为了区区小事亲自登门,邹某深感不安那。”“话不是这麽说,”我反感地一皱眉,“邹老板,这钱请您务必收下。”“我若说不呢?”我一愣,然後气乐了,怎麽著,商人不重利,改大放送了?他看出我在想什麽,略略收敛了神色:“署长,我自有我的道理,您且安心收下,就当是感念当年依老先生的旧恩。”我更愣了,思维有些跟不上趟,待片刻後反应过来,竟有些不可思议:“你说依老先生──我阿玛──我爸他──”“区区几匹布料,如何能还清恩情,还请依署长卖邹某个面子,便不要再讨价还价了吧。”他说得极是恳切,我脑子乱糟糟的,完全被他牵了鼻子走,到後来怎麽告辞的都不知道。我本不耻他贩卖鸦片、祸害百姓的行径,如今又怎的和我阿玛扯上了关系?而如今阿玛已仙逝多年,这事除了邹绳祖,怕是再也无人知晓了。沈吟良久,在心底默念著三个字。邹……绳……祖……头昏脑胀的到了家,依宁总算是肯赏脸出屋了,在客厅和猫崽子抢皮球玩,她见了我还有些怕,支支吾吾不肯叫我,我只想安静的休息休息,遂揉了揉她的头顶,便向卧室走,连晚饭也没有吃,又想起给她的水果糖还在茶室桌子上,不知道被收哪了,赶明儿再给她买一包。刚换了衣服,太太轻声摸索了进来,见我在换衣服,便抬手替我整了整,边说道:“小妹来信了。”“真的?”眼睛一亮,疲惫顿时烟消云散,“信呢?”太太从怀里掏出信来,被我一把夺过,打开信纸从上到下细细看了一遍,长吁口气,抬眼看到太太唇角含笑,涂的唇脂红豔豔的,像颗红樱桃,配著电蓝百花云立领旗袍,头发烫了卷,拢在脑後,领口的盘扣是琵琶扣,亦是大红色,衬得太太甚是妩媚豔丽。只是耳朵上空空荡荡,没配耳环,问了她,也只道没合适的,我记在心上,心想有时间给她物色一个,紧接著又把话题转到信上。太太一直在抿嘴笑,看她这样便知她看过了,却仍忍不住兴奋道:“依诺说中秋那天上午就回来了!”太太眼角一挑,嗔道:“瞧你乐的,不去照照镜子,眼睛下面都青了,像被谁打了一眼炮似的,看你还熬不熬夜,小妹若见了,还不得心疼死?到时候又埋怨我没照顾好你!”我搓了把脸,去遏制不住心花怒放。小妹自十六岁便独自在欧洲游学,学画西洋画,算起来将近五年没回国了,虽时常往家里寄信,也寄过照片,但怎麽著也比不过见真人,如今她已21岁了,不知道长成什麽样了。依诺要回来的消息要我心情大好,也精神了,胃口大开,吃了饭,又去看了依航,告诉他小妹要回来了,他蔫蔫的无甚激动,但这也无损我的好心情。晚上在床上辗转反侧,要说近乡情怯,我虽身在家乡,却也难免情怯,毕竟五年不见,不知道小妹见了我,会不会觉著我老了。胡思乱想至天明方才浅浅睡去,导致第二天到了警署更加精力不济。而今天,又是迎接新任文书的日子。作者有话要说: 依童鞋就是个女控妹控==...☆、第十六章介於这个文书来历不简单,虽说上次让我扑了个空,没做脸,但也不能像对待邹绳祖那样小心眼儿,脑袋再疼也得撑著,跟在日本人屁股後面去欢迎。但凡事总有些差错,不过溜开去了趟厕所的功夫,次长成田便寻了过来,催我去办公室,说是文书已经就职,在等著见我了。妈的,老子一定和这个什麽破文书八字不合!咬牙切齿上了楼,进了办公室发现没人,回头用眼神询问成田,这日本鬼子他妈的告诉我,人在下面和今日特地来向他贺喜的高官们寒暄,马上就上来。凡事要打好提前量……这他妈是我教我儿子的道理,什麽时候轮得到你个小鬼子教爷了!那文书他妈的是什麽大人物,让老子尿都尿不痛快!可我又不能真像对儿子似的对成田,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比我有话语权,於是老子再憋屈也得往肚子里咽,不过打定了主意,决不让那个什麽文书痛快就是了!成田对我的愤恨进行了一定程度的无视,站在屋内的角落,旁边就是椅子,却不坐。他们的上下级关系十分严苛,在我看来,不亚於君主制时期的中国。不过,话说回来,现在人与人的关系,恐怕要比单纯的上下级更复杂。文书一职,从地位上来说,与署长并列,有点类似於中共党建立的那种,军事长官和政委的关系,换言之,我是军事长官,文书就是政委。这职位是新加的,以前没有,其实有没有都无所谓,反正有绝对选择权的是次长,又不是我。等了将近五分锺,文书还困在楼下,今天来的高官也多,中国人日本人的官自不必多说,好些个外国领事馆的人也都纷纷出面恭贺了,真不知道一个文书的就任和他们有鸡毛关系。干等著也不知道要等到啥时候,脑袋疼,身上乏,特想睡觉,干脆心一横,两腿交叠著撂桌子上,身子折的幅度有点大,放下腿把椅子往後挪了挪,再像先前那样如法炮制,抓过帽子扣脸上,舒服多了。做这些动作的时候,看到了成田不时一抽眼角,对我的土匪做派很是不满,却又没有立场开口,这让我心情大好。老子就土匪了,老子就流氓了,怎麽著吧!突然想起在德国军校的时候,和我同寝室,但是小一届的德国学弟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