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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一个人一条夜路,彻夜逃奔。,明楼喜欢那段折桂令——救国难谁诛正卯,掌刑法难得皋陶。只这鬓发萧萧,行李萧条。他无声息地去站在他身旁,去看明楼的眼睛。那里面是无情的,干涸的,没有泪水,什么也没有。明诚说:“事已至此。”明楼像是被痛醒,回过神的瞬间近于失态。明诚紧紧地盯着他:“我不会让明台死。”把软弱与痛楚都践踏于地的坚决。汪曼春审问明台时声音并没有被放出来,只藤田芳政和明楼能听见。房间安静,但明楼耳边只会是明台那里的另一个世界。明诚留意着明楼表情,但是明楼只能给他背影,他可以想象那是一张怎样的面具。就像在面对雨中恸哭的明镜时,不出所料的,那张面具。他已经树起与这个世界的表相之间坚固的屏障。半真半假,亦假亦真。明诚冲进雨中用大衣包裹明镜的身体,紧紧抱住,更是撑住这个强悍的女人,这个总是什么都撑得起来的他的明楼的明台的大姐。她行将崩溃但他所能做的仅止于此,除此之外不能言语。而明楼披雨而近,仿佛渡日月过千山,山高水远,终到此期。明镜一无所知而明楼不幸知晓一切,一切正在他的掌中。方向只在他的手里,可是只能向唯一的那个方向扳动。明镜说的都不是真的,明楼说的也都不是真的,所有的无心或是蓄意的谎言交织成这个尸横遍野的场地上最受欢迎的一台戏。可明镜的哭嚎是真实,明楼赤红的眼眶是真实,明台破碎的血rou是真实,他无法对任何人以身代之。带着明镜背转身时,他想还好有一场雨。那样明楼至少可以不掩饰泪水。但他说话算话,明台不会就那样死去。他会经受最痛苦的磨难,然后获得那些早已预订会交给他的礼物。等明诚带明镜去黎叔那儿的时候,明台大体上已经活蹦乱跳。肯定还是痛苦着,脸上手上所有能看得到的地方都是伤,努力活泼亦没掩盖掉眼底憔悴。汪曼春一直是个疯女人。不说明镜看到心碎,明诚都觉得心疼得不行——但是既然还有精神来找打……起码离死就远得很了。小少爷习惯还是那么糟糕,打架先砸东西。黎叔家又不是跟明家一样有钱,明诚有点同情他亲爹。算了,只要他活蹦乱跳,要砸多少东西随便砸,哥哥jiejie赔得起。再说小少爷在上海待不了几天了,能横行霸道多久就横行霸道多久吧。想想以后没有小少爷来找打招骂的日子,简直有点寂寞。明镜更寂寞。但没什么比明台活着更好了。明楼听他添油加醋地说起跟明台打架,想象着,脸上就勾起笑容。明诚也觉得宽慰,至少往后面对明镜或明台不用再扮作什么也没发生。面具始终要戴,但轻一层就缓一层,明楼脸色松下来的时候,连头疼也不会来得那么频繁。明楼还只能睡办公室,倒是睡得着了。将睡未睡朦胧着,说了句:“我羡慕明台。”明诚也羡慕明台。羡慕明台可以无视他传达的明楼警告什么都不管不顾地奔进面粉厂仓库去,他就不可以。他放手让明台走,想做什么做什么,尤其那些他不能做的。明台是他们想要成为而偏偏决不能成为的那个人。等他能走进仓库时,看到的只有已经在乱枪中香消玉殒的汪处长,和对她移不开眼睛的明楼。如果汪曼春泉下有知,了解她师哥唯一一次真心地饱含深情地凝视她,是在亲手杀死她之后,会不会觉得讽刺,还是仍然会快乐。她不会知道,这一点也不可惜。——她漂亮,纯真,而且深爱着我。我想如果有人能使她摆脱她的家庭,长成一个善良健康的正常人,那个人只能是我。坚韧并非无情,只是忍耐。她一点也不会知道,死不瞑目,她活该。明镜不由分说地拉了明楼走,好像他还是一个懵懂的少年而她应尽家长的义务,任何时候,知轻重,有方向。家长在此,明楼也会试图迟延任性,因为知道反正不会成功。明诚扔出打火机听见爆炸声毫不拖延地接连响起,他没有回头的理由,只希望火焰与浓烟当中这所有都能被彻底埋葬,灰飞烟灭。看起来大事已了未有后患,明镜重新开始对未来的规划憧憬,甚至允许了明楼回家。不管发生过什么事,明镜有种天然的乐观,也许正因为如此,她才能一直把一切撑下来。就是没了明台这个挡箭牌,明镜终于连明诚的终身也开始cao心。应付一下大概也就过了,明诚不放在心上地继续牵着明镜散步。事情发生得这么多,明镜倒比以往与他们更亲近些,更依赖些。他分神想起如今也是外族侵略,方使国人团结奋战,军统跟党组织都能时不时合作愉快了,可见世上还是有些好事。他停下脚步,看到明楼远远地正站在露台上,背对着庭院中的他们大概正看着明月东升,有着惯来优雅沉静的姿态。站一会儿就该提醒他回去,天还凉,入夜更冷,他并没有披着任何外套。一切会好起来吗,明楼。你是否也乐观着。“阿诚。”明镜叫他。明诚回过神,尴尬地意识到明镜也许叫了他不止一声。明镜的眼神里闪烁着迟疑,“你大哥,不会干涉你相亲吧?这是好事。”“这个啊。”明诚连忙笑,“大哥那里最近忙得很,就算他想让我去,我可能真的抽不开身。”“别管那些,有什么比成家重要。”明镜拍了他一把。她也没再问,笃定明诚不得不听话,那么好像生活都已经能够就这样按部就班地宁静无事地过下去。未能如愿,只是被拖入更深的漩涡。谎言只能用谎言掩盖,弥天大谎的裂口是这样地难以修复。对孤狼开枪时明诚并非毫无感觉,但没有什么感觉来得及蔓延,只有被迫紧急地思考现实。诸事不顺,焦虑,心不能静,这已经是失败的预兆。梁仲春说起他远行的妻儿。可梁仲春不能成为续命草。明公馆外监视的日本人已经明目张胆,明楼沉着脸上车,路上有人跟踪,甚至懒得去假装不是跟踪。明楼说:“梁仲春凶多吉少。”明诚焦虑地转向。“我们也凶多吉少。”明楼说,“不知道有没有机会争取时间。我应该听你的。”“什么?”“我们早就该走。”明楼说,万事俱废一般疲惫,“功成,身退,理所应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