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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挖掘。就算所有人都放弃了,他也不能停止。漫长而枯燥的挖掘过程中,安逸尘开始回想一些往事。人在面临死亡的时候,一生的经历就会像那些老旧的胶片电影,一帧一帧地浮现在脑海里。他有着痛苦又乏味的童年,每天回家对着空荡荡的房子,学会了对镜子里的自己自言自语。后来他的父母终于互相撕破脸皮,在家里大打出手。他有时候在卧室里睡觉,被父母争吵的声音惊醒。他的父母拿着一张薄薄的离婚协议书,一脸冰冷地看着安逸尘,让他接受现实。那个时候的安逸尘不肯接受现实,他以为父母只是不爱彼此,他没想到父母甚至没有爱过他。所以他抓着茶几上的烟灰缸,嘶声吼道:“你们要是真的要离婚,我就自杀给你们看!”父亲说:“世倾,爸爸可以把你接过去一起住,你可以和世轩好好相处。”母亲说:“世倾,你也可以和mama走,乐颜meimei很喜欢你的。”他们都不说,世倾,爸妈不离开,我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不,不对,他们都有自己的家,只有安逸尘没有。安逸尘醒来的时候,失去了说话的能力。他的父母在他昏迷的期间,办理了离婚手续,他彻底成为了孤家寡人。他的生活开始陷入了孤独和他人同情的目光之中,那些目光让他觉得耻辱,别人都知道他是个哑巴,别人都知道他是个没爹疼没娘爱的孩子。他活得自卑又窝囊,像个卑微的小蜗牛,恨不得永生龟缩在自己的壳里,不与任何人接触。直到宁致远出现。他强势又霸道地霸占了他的身体和生活,却又对安逸尘捧上了一颗真心。他原本高傲又自负,却因为安逸尘变得小心翼翼又患得患失。宁致远说:“小哑巴,以后我来疼你吧。”——这一句话,足够抵消宁致远之前犯下的所有的错误。安逸尘对他的恨意,也从那一刻消弭无形。可是这个家伙,给了他那么多伤痛,那么多感动,那么多爱,那么多温暖,还把他的心都给夺走了,可是如今他被埋在这冰冷的泥土之下,生死不明。宁致远不在了,安逸尘的生命也不会完整。他已经不是以前的安逸尘了,他会为了宁致远只身跑到灾区来当志愿者,他会偷走林皓的通行证,他会不畏生死,他会被全世界抛弃了,还依旧守着那点微弱的光。他的生命是被宁致远改变的,没有宁致远,他就像失了灯塔的航船,只能漂泊在漆黑的大海。安逸尘从泥土里挖出第四具尸体。那具尸体更加惨不忍睹,头部已经被巨石砸碎,偏平的头颅上溢满了鲜血和脑浆,五官都看不清楚了。安逸尘强忍着恶心不适的感觉,把他拖到另外三具尸体旁边,他把那具尸体摆正,替他整理军服。然后他看到了军服上别着的一个小小的徽章,安逸尘抹了抹眼睛上的雨水,看到了徽章上那个鲜红的数字“7”。这是宁致远临走之前,安逸尘送给他的徽章。安逸尘轻轻地伸出手指,抚摸了一下徽章光滑的表面。他的手指在颤抖,或许连他自己都没察觉。他的脸上一片狼藉,满是雨水,头发湿漉漉地贴着原本清俊的脸庞。他跪在那具身体旁边,弓着身体,把头埋在尸体的胸膛处。那处寂静无声。好像那一刻,所有的悲伤全部灌进了他的身体里。他弓着身体,像下一刻就要爆发的野兽。他的面部因为痛苦而扭曲着,他张开嘴,喉咙里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声音:“宁致远……”而没有人会回应他的呼唤。天地间大雨倾盆,包裹住整个世界。-夏队长顶着暴雨重新回到土坡处,看见安逸尘跪在地上,他旁边并排躺着四具尸体。夏队长着急大吼:“安医生!终于找到你了,你怎么还在这里,快点撤退!这里很可能又要塌了!”安逸尘一动不动。夏队长着急上火,他直接冲过去,双手卡在安逸尘的腋下就把他提了起来,他说:“安医生!不要发呆了,赶紧走!”安逸尘指着地上的尸体,他慢慢张开嘴,嘴里发出嘶哑的声音:“带……”雨声太大了,夏队长听不见他说了什么,一个劲地把安逸尘往外拽:“快点,车还停在外面!”安逸尘流着泪,他说:“带走……他的尸体……”不能让他躺在这里。他一个人,实在是太冷了。山体隐隐响动,夏队长直接把安逸尘扛了起来,狂奔回了车上。刚关上车门,司机就一脚油门,车子马上调转车头,加速离开。过了没多久,他们身后发出震天巨响,之前土坡的地方,又有无数的巨石黄泥汹涌而下,将那里再次掩埋。安逸尘靠在座位上,望着那副犹如人间地狱般的可怕景象,他慢慢地闭上了眼睛。他听到夏队长压低声音和其他队员说:“安医生一个人挖出了四具尸体,他这么瘦弱,都不知道是怎么办到的……“对了,你不是说他是个哑巴?我怎么好像听到他说话了?”“你听错了吧队长。”“快点回到沔州去,安医生好像发烧了。”“他那么拼命,是想救谁啊?”救谁?不,他谁也救不了。他连自己也救不了。他心中的光芒灭了。因为宁致远死了。-安逸尘的梦境是一片黑暗。那个蒲公英花田不见了。他坐在黑暗之中,轻声说:“宁致远,你这个骗子,你说过要等我的。“还没等到我,你就死了。你这个骗子……”然后他听到有人在他耳边说:“都会说胡话了,他的失语症果然治好了。”安逸尘被那个声音从梦境中拽了出来,他慢慢地睁开了眼睛。他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林皓站在他病床边上,正抱着双臂,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见他醒了,林皓说:“哟,我们的小偷同学醒了啊。”安逸尘愣了一下,想起自己偷了林皓通行证的事情。他刚想抬起手,不知道牵动了身上哪处,疼得他呻吟了一声。安逸尘惊诧地睁大眼,摸了摸自己的喉咙。还没等他说什么,病房里传来了另外一个人的声音:“闭嘴吧,庸医,就你嘴巴子最臭。”脑中顿时一片空白,安逸尘愣住了。他慢慢地转过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