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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身上裹了个羊毛毯,水池水龙头没关紧滴滴答答漏了一夜。周实秋今天原本的安排是与翟浩白晨阳他们几个去秋游,然后夜里去蓝猫唱一场。现在白晨阳去不了,自己白天功夫也闲下了。“干点什么呢?”他喃喃自语,走去镜子前,拨了拨头发。外面树叶被风吹动沙沙作响,明媚阳光照射进客厅,周实秋缓缓踱去阳台,光影斑驳的马路呈现着秋日午后的温暖景色。他若有所思了一会儿,重回房间。手机在地上,屏幕显示着翟浩早上发的未读短信。“小海,我朋友临时爽约,明天我们约么?你想想去那里玩?”“明天去七宝吃东西好不好?”“你睡了么?晚安。看到了回我消息。”“小海,醒了么?”“已经十点多了,七宝去不了了,你睡吧,睡醒再商量到底去哪儿。”周实秋拿着手机猛然想起,自己昨晚跟白晨阳叫嚣什么来着的?……没有没有,没有的事儿。嗑多了不记得了。他老脸一红,幽幽回消息给翟浩:“刚起来。我们直接绍兴路碰头伐?想去喫喫咖啡压压马路。”对方不一会儿回了:“你家住哪儿?来接你。”自己家怎么可能让他晓得?“我就住那附近,走走就到了。”两人约好一个半小时后碰头,周实秋洗把澡,慢悠悠化妆穿小裙子。前两天他买了一堆袜子,黑的白的长的短的丝的线的都有,变装皇后当惯了大波浪jiejie,想飞扬一把试试当青春小妹。黑丝运动鞋?太土了,还容易脚臭。白丝蓬蓬裙?还是土,还显得文化水平低下。这半截的藏青线袜配个水手服吧,又显得自己好像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性癖一样……周实秋面对一橱的衣服简直头大,全赖翟浩!约什么约!他不约我能为了穿衣服发愁吗?!他挑了半天还是选了常穿的那套,翟浩问起来就跟他哭穷!让他给自己买!真是非常非常傲娇。穿完衣服去化妆,周实秋对着镜子突然想起:现在是白天,太阳那么大,万一被翟浩看出来是自己怎么办?他叹了口气去搜索网络各种美妆教程,视频浩如烟海,周实秋挑着挑着又怒了:翟浩还是不是人!成天给自己添麻烦就晓得祸害我,化妆品也让他买!真是非常非常暴躁。翟浩看到周实秋温婉可人站在梧桐树下的时候又要跪下了:我的女朋友今天也那么美!“小海。”他快步迎上牵起晟阳未来老板娘的手,“想把梧桐树都买下来陪衬你。”我他妈要梧桐树干什么!神经病吧!周实秋手一抽,转身就往前走。“哎,等等我呀。”神经病快步赶上,“手让我牵牵好吧。”翟浩搂着周实秋的腰在林荫道缓缓散步,时不时交换个吻。这条路由老早法租界公董局修筑,昆剧团跟上海文艺出版社就坐落在这里。“前头有个书吧,我没事就会去消磨时光。”“你住在这片么?”周实秋不响。“我有个朋友也住在附近,不过是肇嘉浜路那边,走走蛮远的。”妈的你也晓得我走过来远。周实秋暗自翻了个白眼,打了个“真巧”。“小海,你昨天怎么突然找我?有什么事么?”“跟我爸妈吵架了。”周实秋在一家普普通通的铺面前站定,轻轻推开门走进去。这个书吧集书店与咖啡馆于一体,左手边是欧式沙发桌椅,配套古典灯具韵味十足,右手边是中式的厢房,明亮宽敞。他拉着翟浩选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点两杯咖啡两块蛋糕。“这里坐下消费就能随便挑书架上的书看。”“我不看,我看你。”周实秋笑笑。“为什么跟爸妈吵?”为了……周实秋蹙眉慢慢打字,打了一段又全部删除,最后就一小句:“他们太爱我,我觉得对不起他们。”咖啡点心陆续上来。咖啡是海魂周要求简单现煮的,点心是经典黑森林,奶油上点缀樱桃。翟浩看着眼前人猫在这个年代感十足的房间,喝着仿佛灶披间刚冲出来的清咖啡,吃着几十年前爷爷伯伯辈流行的蛋糕口味,他觉得眼前的人似乎突兀地站立在时空中,时间对他无可奈何。这个人特别像周实秋。翟浩觉得这样的人是活不长久的,他们就是来人世走一遭,体验一下,觉得没意思了就再回去,尽管他们也不知道回哪去。他们不会跟着潮流走,一切时代的标签无法在他们身上找到,品味永远单调,生活态度永远漫不经心。他们不会尝试远离喧嚣,因为喧嚣根本影响不了他们,周实秋是这样,眼前的海魂周也是这样。这令翟浩恐慌。“爸妈爱你不好么?”“他们很好,是我的问题,我不喜欢被人太过关注。”“包括我么?”“你不会过度关注别人。”翟浩笑了:“你这么了解我?”妈的我跟你一起多少年了,傻逼?周实秋想想这句话没意思,便把手机放一边,专心吃蛋糕。他吃了两口又觉得不对,忍不住说:“因为他们真的爱我,所以我没办法拒绝,但是我又害怕他们爱我,于是我压力大。近三十年来我就是在这样一种状态下生活的。”他想了想了,又加了句:“很讽刺。”翟浩喝了口咖啡:“你去看过心里医生么?”“以前看过,发现根本不是心里问题,就是性格所致。”“惧爱症。”周实秋笑笑。“觉得被爱了就要回报对方相等的爱,于是有压力,畏畏缩缩的,虽然对爱有无限渴望,但是等到它真的来临的时候第一反应还是害怕。总的来说还是不够相信自己有爱的能力。”翟浩跟着一起吃蛋糕,“很多人都这样。”周实秋托着腮,不响。他反应了一会儿,开始快速打字:“鸡汤喝多了。”“我怎么就鸡汤了?”“你预设了大部分人的爱都是正确的,但万一他们给出的并不是爱,只是‘爱’的投影呢?可能是自以为是的、模棱两可的东西,披着‘爱’的外衣为自己受制于感性的行为辩解,那自然有很多人对这种洪水猛兽是恐惧的。”翟浩愣了:“你怎么跟我朋友一模一样?”“……”“晚上睡不着就是因为想太多。”周实秋努了努嘴:“那你说爱是什么?”发完他又加了句“你爱我么?”“爱啊。”翟浩回答得非常迅速,非常坦然。他觉得自己每回止不住的爱意都无比真实,无需任何借口。窗外斑驳的树影被风吹得变幻多端,傍着斜日走过前方的百年马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