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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事只认识幕。后老板许金斗,陈禾是谁他们打听不到,豫州一地最大的官在这,许金斗都不长眼色的过来奉承,管事们也只好装不知道)。两下僵持,跟着陈郡守一起来的长随忍不住了:“什么人,见了郡守这般无礼……”陈郡守身后一个幕僚模样的白须老者,笑眯眯的拦阻长随:“不用这般,圳翁初归豫州,只是来听个戏,这又不是衙门,无需这般说道。”这话说得完完满满,顿显风度。楼下大堂内不少读书人,都感到陈郡守必定是为人亲善,不摆架子的官。相反投注到陈禾身上的视线,就没多少好意了,他们想的跟陈郡守差不多:此人若不是来历惊人的纨绔子弟,便是天生狂妄,不知进退。这种隐晦不善的目光,怎会影响到陈禾分毫?若不是陈禾一时懒散,没用障眼法遮蔽容貌,这会子也不好再改的话,估计连接下去的事都没有。陈郡守觑着这年轻人,只觉得长得有些眼熟,但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身后戴着纱绢笠帽,衣着素雅,不挂钗饰的陈杏娘,倒是最先看出端倪,顿时大惊失色:这人长相,怎会跟父亲陈郡守有些相似。陈禾的面相,有关他的命数,当然不会跟旁人完全一样。如果他早亡的母亲也在这里,别人就能轻而易举的在陈郡守与他夫人的面容上,挑出陈禾外貌与两人相似的地方,眉眼、轮廓……换句话说,要是有个河洛派的道士在这里,哪怕是个半吊子,都必定会长长叹息“贤伉俪都不是命途顺遂之人,身带劫数,六亲不全,劫数度得过就寿终正寝,度不过就身败名裂,早早魂归地府。至于令郎,还是不说了,他有了您二位的全部缺点,贫道一辈子都没见过命数这么糟的人”。这么一家子人能凑到一起,有点本事的相师都会感慨。然后,估计这个看相的就会撒丫子跑了——命数糟成这样的人,连累亲朋故旧一起死于非命都是常事,谁靠近谁倒霉。陈郡守世家出身,有能耐的相师不肯、或者不敢在他面前说这些不中听的话,他也不知道这种事。在邻桌坐定后,陈郡守对陈禾有些面熟的容貌,仍是心里狐疑。“圳翁。”他的幕僚不动声色的说,“不知陈家在别的地方,可有分支?”“吾家百余年皆在云州……”陈郡守名为陈圳,三年多前匆匆忙忙丁忧归家,正是因为云州陈家毁于一场大火,祖宅烧得干干净净,还牵连了附近所住的陈家分支。世族嫡支传承,不轻易分家,就算分出去,也是住在同一条街上。老话说同气连枝,就是这么回事。陈圳被幕僚这么一提醒,终于觉察出关键来,回头扫视众人,发现这二楼吃茶听戏的人,有的眼神里也透着这股疑惑。只是一点疑惑,并不能肯定。除非对陈圳特别熟悉,否则只能看出两人有些相似罢了。陈禾已经不是数年前,陈郡守离开豫州时的那个陈禾了,小界碎片四十年困战,前世离焰尊者的记忆……这些都让陈禾改变甚多,那些轮廓上的相仿,也变得有些似是而非幕僚看出陈圳的迟疑,立刻使了个眼色。长随拖住戏园子的伙计暗中打听,伙计也说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长随只好回来向幕僚摇摇头。陈禾端坐不动,连面上方才那抹冷笑,也收敛得不见踪迹。他惬意的侧着头,好像听戏已经听得入神。“咳。”幕僚老先生踱着方步走过来,笑容可掬,“这位小公子,老朽能否在这里搭个座?”楼上众人都没心思听戏了,全都在留意这边的动静。没想到那个谁都揣摩不透来历的少年,直截了当的说:“不能。”“……”陈圳的幕僚一阵尴尬,更生出恼怒,他一把年纪,还有些许功名,只是混不出头才来做人幕僚,久经官场多少年都没见过这等不晓事的年轻人了。恼归恼,幕僚还是忍住了,只是自嘲道:“看来是老朽打搅了小公子。”魔修们神色里带了一丝不耐烦,只这点端倪,立刻让幕僚看了出来,顿时心头一惊。当今天下,是讲究孝贤礼教的,不说旁的,这么一位年迈的老人,站着跟人说话,对方还殊不客气,戏园子里的人看陈禾的目光都变得微妙起来。而魔修们的不耐烦,并不是陈圳他们以为的“无视他人蜚语,必定来历不凡”,而是真的不耐烦——想想吧,一个五十多岁的凡人,在他们面前自称老朽。这年纪,也就是他们的一个零头。就连陈禾,骨龄都跟这位幕僚差不多了。此人看似客气,实则在众目睽睽之下,还是倚老卖老,让人不好拒绝,更仗着身后的陈郡守,想要试探陈禾。否则陈郡守身边,岂会没有这个幕僚的座位?这做法本是上策,只是遇到了不买账的人。陈禾这次连搭理都不了,靠在椅上半闭着眼,合着戏子的唱腔轻轻打着拍子。幕僚给自己找完台阶,便厚颜走回去了,低声对陈郡守说:“那人身边护卫,不可小觑。”陈圳比幕僚想得更多,他见陈禾身边的人虽然摆着护卫的样子,只站不坐,但是神色间并没有太多紧张之意,也不东张西望,警惕的注视四周靠近的人。这样的护卫,不是怠慢混差事的,就是他们心里觉得不会发生什么危险。当然还有第三个可能——他们都是凑数的空架子,其实被他们簇拥的人能力不俗,根本不需要他们护卫。想到这里,陈郡守的神色又沉郁了几分。对方明摆着不想跟这边搭话,试探没用,身份人家也不买账,再想办法也是白费,陈郡守索性搁置不管,一心听起戏来。一折河汉女唱完,陈禾带着人扬长而去。陈杏娘见陈郡守眉头皱得更深,忍不住低声提醒:“爹,宋先生不是说过,我在云州老家还有个哥哥,早年丢了…”宋先生就是那个跟了陈圳多年的幕僚,赶紧示意陈杏娘住口,纵然声音再低,旁人听不见,这等场合,又岂是说私密的地方?陈圳根本没将女儿的话当回事。他是有个儿子,可是那孩子是个傻子,而且算起来今年也该二十二岁了,怎会是这个看起来还不足弱冠的人呢?陈杏娘坐立不安,她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只感到心里发慌。方才那人一眼都没看到,但是进了天翠园开始,她就感觉到一股恐惧,直到陈禾走了,她才好了些。台上又唱了一折戏,忽然有人匆匆进来,附耳对着幕僚宋先生说:“钟家的人听闻郡守回来了,又上门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