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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朝廷在承安的带领下,按照预定的程序,迅速运转起来。在一片哀伤氛围中,所有事情都静静的,冷冷的,有条不紊的进行着。皇帝梓宫将在太庙停灵九日,第十日,下葬寝陵。新皇服丧三九,二十七日后,登基即位。百日之内,天下同悲,官僚士民不得行喜礼庆典。承安忙极了。逸王府所有人都如水滴归海般融入朝廷内外,使得整个办事效率提高了不少。令行禁止,朝发夕至,不必等正式即位,新皇的威信已经潜移默化的建立起来。然而,极端繁忙之中偏又极端压抑。宫廷里无数人影来去匆匆,绷紧了神经,压低了声音,各处隐约传来哭泣,叫人喘不过气来。白惨惨的幛幔,阴森森的烛光,香火凄迷,钟磬绕耳,令人生出逃离的冲动。极端压抑之中竟然极端不安。一桩一件,眼前明明是尽在掌握的事情,为什么心中总有种如临深渊,如履薄冰的感觉?好像莫名的厄运正潜伏在必经之路的某个地方,只等当事人迎头撞上。承安想:我一定忽略了什么,遗漏了什么。被这情绪搅得烦躁无比,面上却不露出来,三言两语把手头的事情交代下去,抬腿进了东配殿——看看他,只要看看他就好了。刚进门,却见照影陪着黄太医在里边。“陛下。”二人见礼罢,照影面带忧色:“我也刚回来,公子这么久还没有醒,就请黄太医来瞧瞧。先生说——”黄太医弯腰拱手:“陛下,这位公子神态安详,气息微弱而平稳,似乎是睡着了。不过,依老夫看……只怕是陷入了深度昏迷之中。所以才……”“什么?”承安差点没站稳,照影忙过来扶住他。稳住身心:“烦请先生细说详情。”“呃……”黄太医琢磨着如何措辞——病情恶化成这样,明摆着有眼前这位新皇的功劳,哪儿敢细说啊。昏迷到如此程度,还会不会醒都是个未知数,据说这位陛下最是宽宏仁厚,不会因为太医治不好私宠砍人脑袋罢……小心翼翼的:“听说早上曾经醒来过,应是不小心再度劳累所致……眼下这种状况,陛下,请恕老夫无能,实在不敢动手。”看看承安神色,接道,“或许……其他人可以……陛下不妨试试。”如数九寒天一盆雪水兜头淋下,承安彻骨冰凉。这两天的场景一幕幕在脑中闪过,电光石火间,幡然悔悟。我早该想到,早该想到……丹青岂是委曲求全之人?我不肯带他离开,他就以性命为台阶,一步一步把我送上来。——他这样,一步一步,亲手,把我送上来。自从确认了彼此心意,他就探到了我的底线。此后,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分明是为爱情献祭。他把我送上权力的顶峰,自己却走向爱情的祭坛。宁折不弯。丹青从来未曾妥协。我不肯成全他,命运不肯成全他,他豁出命去,自己成全自己。他奋不顾身,我半推半就。我竟然那么迷惑那么糊涂,不由自主跟着他走——是因为,贪心不足,私心作祟。在这个过程中,我只知其然,浑然忘了去想其所以然。丹青自己,也许……未必知其所以然,却顺心而为,倾情而出,不知不觉成就了其然。此刻反省,才发现,我付出的,远远不及他。又错了。可是,如果重来一次,事情会不会有所改变?终究爱得不够。爱情本身,如此经不起拷问。他不怨天不尤人不勉强,只不过,用这般残忍的方式,轰轰烈烈凄艳绝美的,来和我了断。莫非,你早就打定主意,要弃我而去?难道说,你把我送上至高无上的颠峰,然后,就这样……心安理得的离开?承安跪在丹青床前,泣不成声。六月二十八。赵让一身风尘仆仆,站在承安面前,沮丧非常:“试笔山人去楼空,据说……怀山先生再次出门游历去了……”几次交手,承安身边这些人都忍不住对丹青生出敬佩怜惜之情。如今只巴不得他快点好起来,否则……真是不敢想。“这样……”无边无际的惘然。承安看着丹青恬然纯净的脸,居然还带着淡淡的笑意,仿佛做着什么美梦。可是,唇上的血色越来越浅,身体正在渐渐失去温度。——我要怎样才能把你留住?我仍然不足以成为你在尘世的牵挂?经过了这么长时间,你我之间的距离,还是天壤之别?丹青,你知不知道,那是因为——我们的起点相差太远。我从地狱出发,而你,一早已经超凡脱俗。丹青,给我时间,请给我时间。“你说过,不会让自己死的……你说……你一定回来……”承安侧耳贴上丹青胸口,寻找他的心跳,“你怎么忍心,叫我等这么久……”“陛下……”照影进来,手里拿着一封书信,“府里小槛送来的,说是呈陛下亲阅。”承安接过来,打开看时,信封里只有一张银边素笺,上面写着五个字:“丹青,宝翰堂。”心头一振,忙问:“这是什么时候送来的?”“二十六晚上。这两天宫中太忙,府里不敢随便来打扰,所以今天才……”“小影,你马上走一趟‘宝翰堂’,务必——”深吸一口气,“务必求他们把西北神医请进宫来。”第58章二十八日当晚,海怀山便随照影进了宫。逸王府原班人马,凡是得空的,都在承安身后陪着,等神医下结论。不管出于什么想法,上上下下,无不真心盼着把丹青救回来。海怀山放下丹青的手,把站着的几人扫视一遍,问道:“不知哪位练的是纯阳柔和的功夫?”君来站出来:“我自幼习道家混元金丹,正练到第七层。”“那好。从今天开始,每日子时午时,帮他运转小周天一循环。头两天,用一成功力,以后可以渐增,但是最多不能超过三成,最长不能超过半个时辰,否则受不住。”众人皆面露喜色。承安激动不已:“先生……这么说,一定能救回来?”“哼!”神医完全不把皇帝陛下放在眼里,“哪有那么容易?不过是尽人事,听天意罢了。他现在,就是风中残烛,火上融冰,谁知道什么时候会断了气……”承安打颤:“先生……求你……”见他这副样子,海怀山气不打一处来,哪里还记得眼前人的身份,冷冷道:“当日他从逸王府出来,就已经熬得千疮百孔。因为你,他竟然自残身体……陛下可知道,我们花了多少心力,才把他重新养得活蹦乱跳?陛下将他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