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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煦却不理那些,直接掀开帘子,看向被奶娘抱着沉睡的小世子,道:“这就是那孩子?”“殿、殿下,”安阳侯胆战心惊,“这是犬子沉渊,不知殿下……”文煦目光一转,淡淡落在安阳侯身上,他掩着嘴咳嗽了一声,脸色微白,似乎有些虚弱,但眉目却自带一股凌厉威严,压得安阳侯不禁低下头去。“他叫陆沉渊?好名字。”文煦轻声道,“孩子满百日后,自会有人接他入宫。十年后,他会是下一任国师。”所有人愕然抬头。作为一个皇权神授的王朝,大岐的国师并不是一个只有名号的摆设,而是真正能左右朝廷与皇帝抉择的地位超凡的存在。这一任的大岐国师已做了数十年国师,却数十年如一日,容貌不改。百姓将他奉为神,地位远在皇帝之上。但若他真是神,文煦忍也无妨。但他不是,他只是一个人。“殿下,您真的要这么做吗?”“孤想,这就是我文家历代,所期盼的。孤会将它完成。”拉下高贵的神权,扶植自己的信仰。就这样,文煦瞒着闭关数年的国师,在三个月后,将尚是婴孩的陆沉渊接进了皇宫,悉心培养。也是在三个月前,天空巨目出现的那一刻。安阳侯府别院不远的山坳里,一个□□在雪地里挣扎前行,脚下血水蜿蜒。她摔倒在地上,秀丽的眉眼扭曲而痛苦,婴儿的啼哭声惊破沉寂的苍雪天地,□□咬住自己的手腕,咽下了所有声音。“他给你取名……叫子棋。”许久后,□□挪开手腕,双唇满是血色,笑容却慢慢绽开。她蜷缩在雪地里,声音虚弱,用破烂的小被子将红皱皱的婴儿裹紧。“严子棋……”她像每一个温柔的母亲一样抱着孩子,跪坐在大雪里,曼声轻笑,“真是个好名字。”大雪纷扰,半里之隔,永生之差。有一个娼妓出身的娘亲,严子棋的童年时期并不好过。即便已然从良,严子棋的娘亲拂柔还总是因着容貌出众,而被村子里的地痞流氓sao扰,也有些村妇冷眼敌视,处处嚼舌根。话语传进孩子们的耳朵里,严子棋便成了“小兔爷”,被欺凌孤立。拂柔是个要强的女子。她没日没夜做活儿,花大价钱将严子棋送进了学堂,盼着他如他父亲一般,考取功名,成为一个腹有诗书的正直之人。严子棋也并没有辜负拂柔的期望。他似乎生来就运气不好,但又似乎总能逢凶化吉。原本厌恶他的儿时伙伴,被他的真诚打动,渐渐成了朋友。因风言风语而远离他的同窗,在一同温书后,与他志同道合,结为知己。他聪颖勤奋,正直善良,似乎毫无缺点。尽管科举之路多有坎坷,但最后,他还是一举夺魁,成了会元,参加殿试。“严兄可听说了?”有一同赶考的好友凑到严子棋身边,蹙眉低声道,“明日殿试,新任国师好像也要前去监察考场。”严子棋唇角的笑意一淡,目露担忧道:“皇上不退,国师不让,朝堂之上,恐怕已然不再安宁。”好友压低声音,叹道:“有些话,我等可说不得。严兄,明日……还需谨言慎行啊。”举子间的交谈讳莫如深,但当今朝政如何,人人却都是心中明了。十八年前,先帝驾崩。临终之际,得天授神眼,窥得天机,见金光耀世,有神明转世而生,当立国师,以全天下之心。新帝文煦寻得神明,为安阳侯之子陆沉渊。陆沉渊幼年即入宫,入钦天监修习道术,天资纵横,十岁祈雨免天下大旱,十五岁登天机台,取代当代国师行祭之礼。因前国师闭关悟道,不理凡俗,加之陆沉渊造福于民,功在社稷,遂被皇帝文煦奉为国师,去年寒食登位,入主天机台。这些,都是寻常百姓眼中的一切。但严子棋却很清楚。这与他年纪相当的陆沉渊世子,自始至终不过是新帝文煦的傀儡罢了。神权凌驾于帝位之上,这是哪个皇帝可以忍的?说不定,就连老皇帝开神眼之说,也只是新帝所做的一个踏板,只为了大权在握,将国师之位,变成囊中傀儡。可眼下看来,新帝或是作茧自缚了。陆国师长大了,已然不是可任人摆布的傀儡,而是一头亮出了獠牙的狼。金銮殿,今科殿试。严子棋第一次见到那位传说中的陆国师。他与他一般大的年纪,却看起来更加威严,更加有气势。他身披白色道袍,不显沧桑,却自有一股飘渺灵动之意,神色端肃,面容似乎总是笼在一层若有似无的烟雾之下,看不真切,但一双眼却黑沉沉的,令人望之心颤。严子棋抬袖研墨,温和从容的眼神扫过四面,却蓦然一顿。视线相对。陆沉渊脸上的烟雾刹那散开,露出一张英俊而年少的脸,略带几分促狭的调笑,他对严子棋弯了弯唇角,黑沉神秘的眼瞳中金光一闪而没。心神一颤,便陡然乱了。严子棋看着那双眼,真觉如临深渊,如履薄冰。等到再见时,是天穹日朗,一声声传喊穿透辉煌的金銮殿与绵延的汉白玉阶。“宣新科状元严子棋觐见——!”常年病弱的帝王高坐龙椅,其旁珠帘垂坠,一座玉石堆砌的椅子隐在其内。一道出尘的身影若隐若现,有锋锐的视线射出来,压得严子棋心头微跳。文煦掩着嘴咳嗽了几声,道:“严爱卿才学过人,不知……”“陛下。”珠帘微晃,里面的人肆无忌惮地打断了文煦的声音,一只修长苍白的手探出,掀开珠帘。身着道袍的青年缓步走出,步步逼近严子棋身前,面目模糊,声音却冷漠而讥诮:“什么时候我大岐,娼妓的儿子也做得状元?”严子棋蓦然抬头,脸色苍白。冰凉的手捏住他的下颔,将他的脸硬生生扳了起来。“国师!”文煦脸上泛起病态的潮红,他怒斥一声,忽然剧烈咳嗽起来。内侍忙上前搀扶,却忽地惊慌大喊:“陛、陛下……您吐血了!”一时间,满朝惊惶。皇帝重病,卧床不起,朝政由太子主理,太师辅佐。山雨欲来风满楼,人人都嗅到了别样的气息,自危而难保。无人察觉到,这一切的□□,新科状元郎严子棋,早便消失不见。“子棋,你看。”纱幔低垂,危楼高耸,四面的风声夹杂纷繁落花荡入白玉台上。月光清泠,勾勒出两道纠缠交错的身影。天机台卦盘破碎,黑白棋子零落满地。一只手从后解开一段轻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