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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能通过犄角的死角隐藏自己的眼睛。后殿中没有掌大灯,只有零星小灯轻轻摇曳着火苗。但思阙还是从昏沉的光线中看见了姬夷昌斜靠在竹榻上,神色恹恹地摸着怀中泛着铜光的物件,对着他正前方跽坐着的黑衣人冷冷开声道:“就这点诚意…何况,据孤所知,这个铜角也是楚国的东西吧?这是…借花献佛?”黑衣人虽然只是其余的六国中其中一国派来的使者,但面对大齐的太子也相当不气弱,连忙直起身拱手道:“殿下是主公的外孙,只要答应了,臣等便是为殿下所驱的属臣,殿下与庞先生与我晋国合作的性质还是不一样的。殿下是主人,庞先生他…也是为殿下所驱的属臣。”那黑衣人道。思阙惊愣地瞪大了眼,得拼命将唇瓣咬疼了,咬出血来,才能抑制住自己不发出声。等她浑身狼狈地提着竹篓返回自己的院子时,阿云从屋里跑出来,见她浑身污泥的样子,还以为她被太子殿下怎么责罚了呢。“公主…是不是…做的东西不合殿下口味?那殿下也不至于把公主您打成这样啊!殿下过分了呀!!”阿云一边红着眼哭泣,一边用拧好的帕子替呆愣坐在屋檐下的思阙擦脸擦手,发现了许多被树枝刮出的斑驳伤痕,她便以为是太子嫌弃她做的东西难吃打了她。思阙还在方才偷听到的事情中发着呆,全然没空跟阿云解释,也没留神她说话。那夜思阙把自己蜷缩在墙角,思考了整整一夜。在太子和那黑衣人的对话中,涉及了楚国的安危,似乎远在北面的实力大国晋国在打着楚国的主意,这些年来只是因为交通要道的阻隔,要领兵前往要折耗的物质和人力太多。但若是说服了齐太子,以大齐和楚国镶接的环境借他们班马,那就不同说法了。齐王当年之所以没有一下子吞掉楚国,除了已经得到想要的陇州和物资外,是因为想到楚国虽然在这次战中大败,但如果齐王硬要侵占,楚王其实可以倾举国之力,以不惜劳民伤财的方式与大齐血拼,未必不能杀出重围反噬齐国。但要是大齐借道给大晋,以大晋高于齐地几倍军事战力的情况,就不同说法了。思阙想到了那个被珍藏在王父寝宫中的神龙铜角,此时竟然出现在这里,也不知道楚国此时已经在遭遇着什么。这夜注定让她彻夜难眠,也让她在一夜之间长大了不少。她不能只当一个大大咧咧,没心没肺只顾着在敌人宫殿吹埙作乐,冲动爱惹事的楚国公主了。她想起了王父亲乘鹿辇下城坊下农田巡访的情景,想起王父伸手拉起一个老农皲裂发黄的手,想起王父看着那些穷困之人夙兴夜寐研究革制的情景,想起王父一声声的嗟叹,和幼时第一次发现王父鬓角有白发时吃惊的心情…思阙眼里含着一汪泪蜷缩着,任外头的阿云怎么叫都没有将反锁的门打开。等阿云在外头叫道:“公主!太子殿下来了!”她才擦干眼泪,等她穿戴整齐打开那道槅扇门,跨出那道门槛时,已经成为了另外一番沉静如水的模样。阿云以为主子定然一夜都躲在门后颓靡不振,因为昨夜她回来后一直就处于那种失魂落魄的状态。可当她看见主子今儿好一番捯饬出来,可把她吓一大跳。姒思阙身穿一袭撒花彩绣的交领大袖曲裾,曲裾是上好的绞纱织绸,松松垮垮地从足下拖曳了三尺有余,人在缓慢往前微移往前挪步时,裾下的裙摆便被起伏带着拖曳出了水中微波的情状。且看今儿思阙的装扮举止也与往日不大一样,她给自己比照着羊皮卷中的美人画,上了一个最美艳绝伦的妆容。举手投足间,极其端庄大气,再也不复往日的豪爽阔朗了。俨然,她就是一国最姝艳娇美,身份尊贵矜持的公主。阿云可从来没看过这个模样的主子!同时,她也感觉到了主子跟以往,多了些不一样的气质。到底是什么气质呢,她一时之间没能想到。“阿云,太子殿下人在哪呢?”思阙精致的眉眼轻轻扫过阿云。阿云被她那个眼神看得一时间失了神,等思阙第二次开口问时,才紧张失措地磕巴道:“哦、在、在偏室呢…”思阙沉静地点了点头,走了。阿云看着她那个看一眼就足以让人神魂颠倒的背影,终于想起来是什么了,阿云见过最美艳的花,虞美人,这种齐集了女子最娇柔妩媚美态的倾世之花。她的主子如今便彻底摒弃了男子的外壳,完完全全释放出了这种柔媚的美态。姬夷昌在偏室看到姒思阙的时候,那双向来冷静自持如雄豹一般的眸子微不可察地亮了一下后重归平静,身后的周凛更是失态到把手边托着的瓷瓶都摔落了下来,幸而太子眼明手快一下子接住了。姬夷昌给递回那瓷瓶的时候,朝周凛投来一个极为霜冷的眼神,周凛吓得心下一跳,胸腔快将破腔而出。他读懂了那是殿下让他非礼勿视的眼神,周凛按捺住心头的惊艳,后退了一大步,把头颅伏得低低的,再也不敢朝殿下的人望。“殿下,您找臣使有何贵干?殿下不会是还想让臣使给您做糕点吧?”姒思阙一想到如今楚国也不知被怎么了,面对太子的时候就难以心平气和下来。可她刚一说完,大袖下交握着的手,用指甲狠狠地刺了自己一下,直把手背给刺得破出皮rou,尖锐吃痛的感觉令她瞬即清醒,立刻就换了一副嫣笑的表情:“殿下想吃什么?臣使这就给您做去…”姬夷昌目光炯炯地看着她,很快就喊停了她。“暂先不必。孤来,是给你送解药的。”姬夷昌把身后周凛垂首举托的瓷瓶拿了过来,往思阙的方向递去。思阙眼眸没甚表情,神思游移了一会,才上前一步笑着接过,在伸手去接那瓷瓶时,她柔嫩的指腹有意无意间揩擦了姬夷昌的手一下,姬夷昌心下跳了一跳。“这是岚儿的解药?那臣使就代岚儿谢过殿下了。”姬夷昌离开了姒思阙的院子很久,神思一直都没能拉回来。他不知道姒思阙这小子今天是怎么了,感觉跟平时很不一样?他兀自低头摩挲了一下方才被她柔嫩的手不小心揩擦到的位置,那儿到现在都还有一种酥麻的感觉。他有些喜欢这种感觉,但又有点下意识逼迫自己的抗拒。就连他本来还想故意晚几天给她打开囚着那人的锁的,也被她的软语给哄得直截了当交了出来。不过她当时也不是说的什么软语,就是语气稍微放轻了一些,很平淡地问了一句:“殿下与臣使的婚期可定下了”而已。37、第37章